第77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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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怕吵醒她,說話的聲音很快停下來了。

裴英娘嚶嚀一聲,在睡夢中哼了兩下。

耳畔傳來兩聲低笑,繼而響起一陣織物摩擦的聲音,一張輕而薄的添花錦披帛蓋在她肩頭。男人怕錦帛滑落,小心翼翼掖住錦帛一角,纏在隱囊上,動作笨拙而生疏,粗糙的指節不經意間碰到她的胳膊,很快縮回去。

她緩緩睜開眼睛,光線穿過卷翹的濃睫,一點點漏進澄澈的眼瞳裡。

男人坐在她身前,背著光。一襲丹朱色圓領袍衫,衣襟解開半邊,衣帶隨意散落,姿態閒適,頭戴玉冠,微染霜白的頭發掩在玉冠底下,梳得整整齊齊,麵容清矍,眉宇之間帶了幾分憂鬱之色。

輕風拂過,落花撲撲簌簌掉落。

昭善跪坐在廊下烤茶餅,半夏蹲在紅泥小火爐前煮茶,梅花小幾上琳琅滿目,醍醐餅、紅綾餡餅、千層酥、粉糍、透花糕盛在高足金花銀盤裡,琉璃壺波光瀲灩,黑色的龍膏酒輕輕晃盪。

他和李令月相對而坐,在浮動的幽香中靜靜品茶。

這一幕溫馨恬淡的情景深深篆刻進裴英娘的記憶裡,直到多年以後,依然記憶猶新,歷歷在目。

「阿父。」她下意識輕聲喊他。

李治和李令月聽到她醒了,不約而同扭過頭,看著她微笑。

一個唇角帶笑,溫柔和藹。

一個如花似玉,嬌媚妍麗。

裴英娘揉揉眼睛,坐起身,宮人端來溫水、香脂,服侍她洗臉。

香花溫水讓她略微清醒了一點。

「英娘累壞了。」李令月直起身,接過半夏遞來的一杯熱茶,送到裴英娘跟前,等她抿兩口,含笑接著道,「比阿奴睡得還香。」

阿奴仿佛能聽懂李令月在說什麼,豎瞳微縮,尾巴甩了兩下,很不高興的樣子。

李治輕笑兩聲。看裴英娘睡得兩頰紅撲撲的,剪水秋瞳,粉麵桃腮,因為剛睡醒,眼神茫然,傻呆呆的,像是陡然間回到十一二歲時迷迷糊糊的模樣,不由心生憐愛,柔聲道:「困倦的話再多睡會兒。」

裴英娘搖搖頭,不慌不忙喝完一盞茶,湊到梅花小幾旁,低頭挑茶食吃,「有沒有嶺南的綠蟻酒?濁酒雖然粗俗,吃醍醐餅的時候配它最好。」

說到吃,她身上的迷糊勁兒頓時煙消雲散,又成了隨遇而安、整天朝氣蓬勃的小十七。

李治往旁邊掃了兩眼。

宦者心中暗暗叫苦,貴人們平常吃的是最上等的清酒,綠蟻酒連清酒都算不上,是下等濁酒,平民老百姓才拿它待客,宮裡哪會備著這樣的東西啊!

抱怨歸抱怨,公主想吃酒,聖人要他去膳房尋酒,正是他表現的大好時機,別說是綠蟻酒了,仙酒他也得想辦法弄來!

宦者小跑至膳房,連聲催促。

宦者運氣好,很快找到綠蟻酒,宮中有專管釀酒的博士,他那兒藏有不少過濾前的濁酒。

裴英娘臉上睡出來的春意還沒消退,吃了幾杯濁酒後,眼圈泛紅,眸光水潤,像是要吃醉的前兆。

她當然不會醉,先醉的是看她吃酒也跟著一起豪飲的李令月。

「我沒醉……」李令月搖晃了幾下,綁著絲帛的指尖揮舞了兩下,還要接著喝。

裴英娘啼笑皆非,想吃酒的人是她,為什麼喝醉的卻是李令月?

她和昭善一起把李令月扶到軟榻上,低聲細語哄她。

李令月合起眼簾,沉入黑甜鄉。

裴英娘讓昭善留在軟榻邊為李令月打扇,回到李治身邊,盤腿而坐。

她穿的是月華裙,做這個動作本來是有些不雅的。但她一臉坦然自若,正經端莊,看上去就像是老老實實跽坐一樣。加上她把剛才李治蓋在她身上的錦帛展開係在月要間,錦帛合起來隻有拳頭大小,握在掌心像是沒有一點分量,全部張開來卻比鋪地的氈子還大,籠在紗裙上,像展開的蝶翅。有錦帛擋著,沒人看得出底下一雙腿正大咧咧盤著。

李治餘光看到她竟然老老實實跪坐,喝茶的動作頓了一下,忍不住瞟她一眼,很快猜出她肯定在偷懶,搖頭失笑,任由她折騰。

裴英娘繼續一杯杯吃酒,扭頭看李治,直接道:「阿父想和我說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忘了說,前麵沒有改成李英娘,後麵也不會改成武英娘,作為第一章開始的敘事角度,從頭到尾都是裴英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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