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1 / 2)
帳影中,她含淚看著他,眉蹙春山,臉泛桃花。
眼角一抹酡紅,淚花閃動,似哀怨的泣訴,又似動情的催促。
李旦全身血氣上湧,心髒在顫栗,身體在發抖,嘴唇也微微發顫。
他口勿過的地方,開出一簇簇艷紅花朵。
她又香又軟,像是要化在他的懷抱裡,貝齒咬著紅唇,徐徐抬起凝酥玉臂,攬住他的脖子。
喘息聲近在耳畔,他渴望已久,禁不起這樣攝人心魄的誘惑,呼吸忽然急促起來,俯下身,滾燙的唇印上那雙嬌軟櫻紅的丹唇。
呼吸交融纏綿,他抱緊懷中的人,摟得越來越緊,緊到要把彼此融為一體。
浪潮起伏間,汗水淋漓,痛苦和歡愉同時噴薄迸發。
輕風拂過,吹動廊下的藤蘿,枝葉拍打在軒窗上,沙沙響。
寂靜的寢房裡響起一串油花爆響的劈啪聲,燭火搖晃了兩下,光線漸漸暗沉。
李旦睜開雙眼。
側殿裡隻點了一枝燈,屋內幽光沉浮,帳幔低垂,卷草紋熏香球輕輕晃動。
屋外有隱隱約約的笑鬧聲傳來。
秋風寂月夜,春夢了無痕。
他坐起身,掀開錦被,赤足踏上花青色曼陀羅枝葉紋波斯毯,緩步走到窗下。
月色寒涼,回廊裡點了燈燭,燈火明明滅滅,籠下一片搖晃的淡影。
朦朧月影中,道裝打扮的少女斜倚在廊前的美人靠上,指著庭前飛舞的流螢,和身旁的使女們說說笑笑,水杏眼兒,顧盼傳神。
其實她並不愛笑,但天生一副帶笑的清秀眉眼,眼波盈盈流動間,總給人一種在微笑的感覺,英氣勃勃,俏麗明媚。
昏暗的燈光映照下,她的肌膚閃爍著皎潔的光澤,細膩的肌理仿佛能滲出一陣陣清淡幽香。
夢中的旖旎景象和眼前的現實重疊,李旦深吸一口氣,握緊雙拳,緩緩閉上雙眼。
第一次喝醉,是在宮裡的重陽節宴上。
那年他十一歲,錦繡堆裡長大的少年郎,敏感而傲慢,因為阿父和阿娘的忽視意興闌珊,一個人坐在花瀑匝地的石階前,一杯接一杯吃酒。
李顯悄悄使壞,命人把醽醁酒換成辛辣的燒春,等他喝得眼神迷茫時,躥出蓊鬱花叢,雙手叉月要,得意洋洋道:「每次都是阿弟你數落我,今天我總算能看到阿弟吃醉發酒瘋是什麼模樣了!」
他把琉璃酒杯放回小幾上,咧嘴一笑,目光平靜深邃。
李顯臉色驟變,二話不說,抱頭鼠竄,不甘心道:「幾壇酒下去還不醉,難不成你也是個千杯不醉的酒博士?」
其實李旦當時已經醉了。
他吃醉酒後依然和平時一樣,頭不暈,眼不花,不需要人照顧。
但他卻模模糊糊想要做些什麼,憑著直覺找到李治和武皇後,拉拉李治的衣袖,再拉拉武皇後的袖擺,「阿父,阿娘。」
李治忙著應付宗室皇親們的奉承討好,武皇後則偏頭和幾位享譽朝野內外的文人說話,伶人們在殿前翩翩起舞,鼓樂悠揚,席間觥籌交錯,歡聲笑語,一派喧鬧和樂。
夫妻倆心不在焉地應他一聲。
太子李弘坐在李治身側,眾人誇他溫文儒雅,寬厚賢德。
李治百忙之中扭過頭,含笑看了太子一眼,麵帶欣慰。
沒有刻薄的嘲諷,沒有冷漠的對待,李旦貴為親王,自小錦衣玉食,沒有受過任何苛責。但是那一刻,他幾乎是瞬間長大,從此不再奢望任何注定不屬於他的溫情。
可感情的事不由自主,他終究還是動心了,拋卻一直以來的克製和冷靜,想把那個曾抓著他的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娘子攬入懷中,再也不放開。
今天坊門剛剛開啟不一會兒,李顯把李旦拉去平康坊的胡肆,對他大吐苦水,抱怨家中妻妾相爭,不得安寧。
李旦聽了一肚子的雞飛狗跳,冷眼旁觀李顯和侍酒的美貌胡姬眉來眼去,百無聊賴,不知不覺多喝了幾杯。
本來就有三分醉意,經日頭一曬,釀成五分,再看到裴英娘巧笑倩兮的生動模樣,愈加熏熏然。情不自禁扣住她的手,像小時候趁著酒意試圖找阿父撒嬌一樣。
李旦這一生不缺什麼,也不想要什麼,渾渾噩噩,隨波逐流,唯一的執念,就是裴英娘了。
如果連裴英娘也拒絕他,他剩下的人生必然一片荒涼,了無生趣。
巷曲間熙熙攘攘,人聲鼎沸,裴英娘轉身踏上腳凳,她要走了。
李旦沒想過會不會嚇到她,下意識抓住她的手。如果能直接把她帶回相王府,留在自己身邊,該有多好。
裴英娘很快看出他喝醉了,還猜出他在使性子。
許多年前,十一歲的倔強少年,鼓起勇氣抓住父母的衣袖,為的,隻是撒撒嬌而已。
那一次他失敗了。
這一回,他醉酒之後的小性子得到這世上最溫柔、最體貼的撫慰——裴英娘沒有生氣,也沒有疑惑,她想也不想,拉著他的手,把他送回相王府。
坦坦盪盪,簡簡單單。
他的小十七,總是能觸及到他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大王……」
牆角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一個穿翻領缺胯袍的精壯漢子從半敞的窗戶鑽進房內,拱手道:「既然大王醒了,仆這便送娘子回醴泉坊去。」
李旦手指微勾,輕輕叩在窗前的鈿螺書架上,平靜道:「是聖人派你保護英娘的?」
漢子沉聲答:「是。」
他抬起頭,一張平平無奇的臉,五官平常,平常得混入人群後,馬上能融入其中,就像水滴匯入大海,再想找出他,難如登天,「聖人說,娘子畢竟是還未及笄的閨閣女郎,他允諾過大王不插手娘子的婚事,但是大王也得謹記自己立下的誓言,不能任意妄為。尤其是大王和娘子單獨相對時,更得注意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