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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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子裡的蓮花漸漸落盡,碧荷仍然亭亭玉立,院中一架虯枝盤旋的葡萄藤,掛著累累的果實。

裴英娘從低垂的藤蔓下走過,拂塵掃過夾道兩側支著淺藍花苞的勤娘子。花枝間露水未乾,踏著木屐上廊時,她發現手肘處傳來一股潮濕的涼意,低頭一看,原來秋羅袖角已經濕透了。

她回到內室,脫下道袍,另換上一身乾爽的螺青色圓領袍衫,解下黃冠,滿頭墨發挽成一個男式發髻,用絲絛束緊,耳邊沒有耳襠墜飾,臉龐白皙,眉目清秀。

忍冬手執鎏金卷草紋銀盒,從妝盒中挑出一枝梅花紋玉簪,挑起一星兒紅玉膏,嗬氣軟化,輕輕點在裴英娘臉上,細細揉開,笑著打趣,「娘子穿上男袍,猛一打眼,倒像是哪家小郎君。」

裴英娘攬鏡自照,聞言撲哧一笑,她覺得頭梳圓髻的自己更像觀中的小道士。

彩衣使女手托漆盤,在鑲嵌琉璃屏風外麵小聲道,「娘子,相王府送過來幾簍新鮮果子。」

裴英娘怔了一下,放下鈿螺八角銅鏡,「拿進來。」

使女躡手躡腳進房,忍冬示意她把果盤擺放在黑漆小幾上。

剛洗淨的果子,果皮上滾動著晶瑩水珠。

裴英娘扭頭去看,幾案上一盤鮮桃,一盤石榴,一盤雪梨,一盤柑橘,還有一盤紫紅色、狀如雞卵的果子,她認不出來。

使女在一旁殷勤道:「這是洛陽初秋的第一批鮮果,坊間買不到呢。」

裴英娘挑眉,隨手拿起一枚拳頭大的桃子。

洛陽的桃子遠近聞名,果形優美,果肉飽滿豐盈,嚼之清甜細嫩。洛陽當地的官員每年親自將采摘下的頭一批鮮桃送至長安,供皇室王孫們享用。

殿中省三天兩頭往永安觀送各種新鮮吃食,裴英娘這兒不缺桃子,但是這些果子是李旦送來的。

以前可以當成是兄長的疼愛,現在明了他的心意,不能和之前那樣隨隨便便。

「回送幾簍蓮蓬過去。」

這幾天觀中的下人忙著清理小池塘,摘下來的蓮蓬多得吃不完,廚娘們剝蓮子剝得叫苦連天。裴英娘不愛吃蓮子羹,一車車往外送,還沒送完呢!

使女出去吩咐。

午時三刻裴英娘午睡醒來,使女通稟道:「相王府送來幾壇蜜煎果子,請娘子過目。」

不是才送過麼?

裴英娘剛睡醒,腦袋有些昏沉,洗過臉,吃了兩杯栗絲芽茶,「什麼蜜煎?」

忍冬把幾隻壇子一一揭開,聞聞味道,「一樣是烏梅煎,一樣是櫻桃煎,一樣是棗煎,剩下三壇是木樨煎。」

這幾樣是裴英娘往年最愛吃的口味,尤其是木樨煎,她愛拿它來煮茶、配茶食、調湯羹吃。

「相王府的長史倒是心細。」忍冬若有所思。

裴英娘先讓使女舀半勺木樨煎解饞,滾燙的茶水摻入木樨煎,頓時甜香四溢。

她揮揮手,「還是送蓮蓬。」

永安觀的牛車滿載著十幾筐蓮蓬,駛往隆慶坊。

不多時,車夫趕著牛車折返,這回車上裝的是一卷卷書冊。

使女們把書冊抬到裴英娘的書室裡,摞起來有半人高。

相王府的內侍麵見裴英娘,揖禮畢,含笑道:「郎主說娘子在觀中修養,必定寂寞,送這些書卷來,與娘子解悶,這些是前朝真跡,請娘子務必認真研習。」

他輕咳一聲,「這些書卷一一登記在冊子上,郎主日後會仔細檢查娘子的功課。」

說到仔細兩個字時,他刻意拔高聲音。

裴英娘吐吐舌頭,不敢再叫人往相王府送蓮蓬了。

午後吹起一陣北風,天色昏暗,不一會兒淅淅瀝瀝落起雨來,水珠打在殘荷上,雨聲琳琅。

裴英娘坐在廊前翻看李旦送來的幾頁名單,這遝名單是內侍剛剛親手交給她的。

名單太長,她花了半個時辰才看完,掩上書卷,唇邊浮起一絲冷笑,沒想到私底下有這麼多人等著看她的笑話。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糾紛,她盡量低調行事,還是免不了招來嫉恨,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一點亙古不變。

她不怕來自世家的打壓阻撓,在其位,謀其政,不同陣營的人想方設法維護自己的利益,完全是出於本能,無可非議。

但是他們的手段太惡心了。

她拈起筆,筆尖在幾個平日裡蹦躂得最起勁、常常在宮宴上對她冷嘲熱諷的世家子弟名字上畫上圓形記號,命人把名單送回相王府,「就是他們了。」

送信的人是蔡淨塵。

裴英娘為蔡四郎準備了好幾個名字供他自己選,因為馬氏信佛,她挑的名字都是和佛經有關的,蔡四郎最後選了蔡淨塵這個名字。

據他自己說,馬氏很喜歡淨塵兩個字。

洗淨塵土,洗去他的一身罪孽。

蔡淨塵冒雨趕往隆慶坊,相王府的甲士認出他是裴英娘的隨從,擺擺手,直接放他進府。

馮德親自出來迎接,「勞小郎把書軸交給我。」

蔡淨塵抹去臉上的雨珠,冷著臉道:「娘子讓我親手遞交給相王,你不是相王。」

馮德一噎,心中笑罵他不通人情,領著他去見李旦。

李旦在棋室與一名老者對弈。

蔡淨塵掃一眼那個頭發花白的老者,覺得對方有些麵熟,但是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李旦挽袖落下一子,接過名單,翻開細看幾眼,「回去告訴你們娘子,萬事齊備,不必憂心。」

蔡淨塵記下他的話,轉身要走,李旦叫住他,「讓她早些安置,莫要勞神。」

這一句語氣輕柔繾綣,衷情之意顯露無疑,蔡淨塵愣了一下,正望著棋盤苦思冥想的老者瞳孔微微一縮,眼中閃過恍然大悟之後的了然。

蔡淨塵很快回過神,拱拱手,和馮德一起告辭出去。

等回廊外的腳步聲聽不見了,老者捋捋胡須,淺笑道:「難怪聖人不願鬆口許嫁,原來永安真師即是日後的相王妃,此前犬子癡心妄想,多有得罪冒犯,望相王海涵。」

李旦聽到相王妃幾個字,眼裡浮起一絲笑意,「不知者不怪,袁小郎年輕氣盛,酒醉之後,難免會胡言亂語,袁公不必介懷。」

袁宰相心中暗暗腹誹,聽你的口氣,好像比我兒子大十幾歲一樣,明明他隻比你小三歲!

腹誹完,他暗暗後怕,小兒子酒後口出狂言,揚言此生非裴英娘不娶,如果不能尚主,寧願沒名沒分做她的情郎,也不願講究其他小娘子,被人恥笑了好一陣。

當時袁宰相一心想和裴宰相別苗頭,鼓勵小兒子追求裴英娘,沒有嚴懲他的放浪之舉,反而覺得吊兒郎當的小兒子說不定會因為仰慕裴英娘而改頭換麵,老懷寬慰,盼著兒子早日變得懂事穩重……沒想到相王竟然也戀著裴英娘!

二聖肯定知道相王的心思,之前曾有謠言說執失雲漸是內定的駙馬,後來賜婚的事不了了之,天後讓裴英娘改姓武,大費周章開宗祠在武家族譜上添上她的名字……

裴英娘遇險,一直以來不顯山不露水的相王突然一改行事風格,猶如一把出鞘的利劍,所過之處,腥風血雨。

袁宰相心底隱隱發寒,兒子竟然敢肖想二聖挑中的相王妃,而相王脫口說出兒子做下的蠢事,說明相王一直惦記著兒子曾說要給裴英娘當情郎的事……

李旦端起茶盅,揚眉道:「袁公怎麼遲遲不落子?」

裴宰相輕輕哆嗦了一下,回去必須趕緊、立刻、馬上給兒子訂親!

同時忍不住幸災樂禍,他兒子隻是醉酒後說了些冒犯之語。裴狐狸卻是親自上陣,整日帶著十幾個年輕俊朗、一表人才的外孫、表侄在聖人麵前蹦躂,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

謀妻之恨,不共戴天,相王焉能輕易放過裴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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