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蓮衣(2 / 2)
「看來你兩條路都不想選了。」李蟬為難地嘖了一聲,看了塗山兕一會兒,又說:「你要想走也可以,等以後我確認你不會害人,你就去留隨意吧,現在,你還是先養養傷吧。」
……
郭洵在懷遠坊的屋子裡抬頭看了一眼。
午時沒過多久,天色卻晦暗得很,像麵沒磨好的水陰青的銅鏡,一片混沌。
屋裡那個婦人的嚎啕大哭已經因力竭變成小聲抽泣,在緝妖吏的問訊下,斷斷續續回答著問題。死者是趙家旁支的一個書生,開陽趙氏是望族,旁支遍布應靈、玄都兩郡,這書生的死還不至於驚動主家。
書生名叫趙延清,是這戶人家的獨苗,尚未考取秀才,仵作正在西屋就地驗屍。
這書生死態淒慘,下體失禁,體表遍布青紫淤痕,脖子上沒有勒痕,卻有窒息的症狀,眼珠盡黑,是典型的離魂銷魄之狀。
郭洵扶著那柄吞口鏨刻「辟邪」二字的橫刀,眉頭緊皺,憂心忡忡。倒不是因為這案子難辦,這案子的線索很明顯,直接就指向烏山,不至於無從查起,而且李蟬承諾了幫忙,事情也就好辦得多。
浮玉山下曾出過一起「酥油案」——浮玉山頂那座大青蓮煙雲霏靄,每歲要燒掉數千斛酥油,兩年前那隊運送酥油上山的牛車卻悄然失蹤,那時郭洵沒能解決這案子,好在浮玉山腳城隍廟外代寫疏文的李蟬查清了此案,因為這件事,李蟬得到了城隍廟靈祝的舉薦上了青雀宮掃山門,也因為這件事,郭洵與李蟬接觸,知道了他熟知妖魔的本事。
郭洵不擔心這案子破不了,隻是他心裡有種預感,聖人西行在即,玄都城卻有妖氛四起之兆,恐怕太平日子就要一去不復返了。
「郭都尉。」一個緝妖吏急切地從門外走進來,「外麵來了位法師。」
法師?
郭洵一愣,出家佛門的都是僧尼,卻隻有修行者能叫法師,他連忙說:「還不快請進來?」
緝妖吏應了一聲,小跑出去。
郭洵也跟著走到宅門處,就見到一個比丘尼被緝妖吏引進來,比丘尼看模樣隻是二八年華,額前點朱,眉目曼妙,著一身乾陀羅色雙幅縵衣,腳踏芒鞋,走起來悄然無聲,如靜夜優曇。
郭洵見她生得美麗,不免瞄了幾眼那身縵衣下的玲瓏體態。
作為青樓常客,他見慣了滿麵鉛華的風塵女子,像這比丘尼一般的女人,卻是生平僅見,忍不住免又多看了幾眼。
目光往上一移,見到粉白的脖頸和嬌嫩耳垂,更加心頭發熱。
又往上看,目光對上那一雙不染塵垢的清澈眸子,卻欲念頓消,暗道了一聲罪過。
同時心中不免驚奇,這比丘尼果然是修行者,隻是一道眼光,就影響了他的心神。
「大菩提寺蓮衣,見過郭都尉。」
蓮衣手裡托著念珠,對郭洵微微頷首。
大庸國內有大菩提寺、緣覺寺,與西方無上瑜伽宗、大金剛宗並稱佛門四大聖地,郭洵聽到蓮衣的來歷,暗暗咋舌。
修行者本就超凡脫俗,聖地來的修行者地位則更高一層,大菩提寺遠在數千裡外的龍華山,門下修行者來到玄都,想必是為即將西行的聖人護法來的。
郭洵拱了拱手,對蓮衣恭敬行了一禮,問道:「蓮衣法師過來,可是為了這死去的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