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驚鴻(1 / 2)
樓上的少女俯瞰園中情景,廢園裡,白貓仍在追逐烏鴉。
雪停以後,天氣更冷,它彷佛正以此取暖,時而踩落瓦沿薄雪,時而踏斷槐枝,還踩扁花圃裡剛移栽一支淩霄花莖。
白貓有種頑劣的好奇心,卻總能把握進退,譬如此時,它惹得烏鴉不得安寧,彷佛非要逼得這從不吱聲的家夥開口啼鳴才肯罷休。但當烏鴉氣惱,停在枝頭,真有了開口的跡象,白貓便一溜煙跑開,遠遠觀望,等烏鴉消了氣,它又牛皮糖似的粘了上去。
如此鬧騰半晌,終於,烏鴉不堪其擾,飛出院子,白貓才得勝般地停下,站在屋脊上,對著重樓間剛初現的殘月,抖擻白毛,威風得像頭獅子。
它看著那烏鴉飛過院牆,在槐枝交雜的縫隙間飛到光宅坊東邊的牌坊上,正要取笑,在夜色中散開的童孔映著月光,又驟然縮成一線,猛然望向高處,綠眸中映出遙遠的一扇燈火。
緊接著,它躍下屋脊。
屋裡,雄雞獨立桌前,冠上燭火明亮,青年穿著一身黑衫窄衫,臨紙作畫,正準備畫一幅細雪新園圖,還沒落筆。外頭傳來譙樓的更鼓聲,驚起月下幾道鴻影,雄雞卻紋絲不動,眼珠滴溜轉動,似乎在思量還有多久才能啼曉。
白貓帶著冷風奪窗而入,叫道:「阿郎,糟,糟啦!」
「怎麼?」
「這邊來!」
白貓蜻蜓點水般地短暫停留過後,離窗竄上屋簷。
青年擱下筆,走出書房。
屋頂上白貓昂頭西望。
光宅坊西,雲橋飛樓鱗次櫛比,燈火繁盛。
那些燈火來自民居、勾欄瓦舍和酒樓食肆,被一扇扇紙窗隔開。外人瞧不見裡邊究竟是坐擁歌女的豪客,是夜讀的書生,還是織雞鳴布的女子,窗中人對外頭更鼓和夜行人也並不掛懷。
長夜初臨,天上星辰看起來挨得很近,卻幾乎不會交匯,重樓間的燈火大都也不外如是。
奉辰大將軍府那座高樓的出簷下卻開了一扇窗,窗裡白衣少女托著腮。
高樓上的窗開在燈火間,底下的廢園籠在夜色裡,相隔頗遠,二人正巧對視。
園下的黑衣青年有些訝異,樓上的白衣少女也微微一怔。
緊接著,她關上窗,他看了一會那閉上的窗扉,也回到屋裡。
遲遲鍾鼓此時方歇,被驚起的鴻影掠過窗間燈火和簷頭殘月,沒入遠方夜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