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識圖(1 / 2)
寬敞的院子裡,池水流觴。
正是春日時節,江南一帶特有的柔風拂過,便吹綠了湖畔垂柳,催紅了春日海棠。
樹下濃陰,三個差不多大小的孩子正在園中玩耍。
玩累了回家後,迎頭一個約莫三四十歲的俊逸男子朝他們走來,抱起其中一個,爽朗一笑,便拉著另兩個孩子一同走向花園。
不料,春日融融突然變成了狂風急雨,吹皺了一池春水。
身邊的人皆離他而去,在這昏黃天地間,隻剩他孤零零一人。他慌張地四下亂跑,一聲聲呼喚,那些人卻從此消失,如煙飄散……
好像有了一絲意識,他恍惚分辨出這是夢裡,隻想快些醒來,因為他知道,這之後的夢境會更殘忍可怖。十數年,這個夢隻有一個結局,這個結局,他在現實中初嘗滋味,在夢裡更是重新回憶了無數次。
然而這時,他突然感覺周身暖洋洋的,好像又重回了春日庭院的光景。
那些冰冷的冬日、無盡的黑暗、身邊人消逝的孤獨、無可排解的恨意……仿佛都被這一縷溫煦取代。他沉溺在這幻象裡,又不想再醒來。
隻是,他逐漸感覺到手腕處被壓著,觸感柔軟,那裡似乎是暖意的來源。
容不得多做思考,他強迫自己醒來,下一秒,震開劍鞘,長劍已經抵住來人的脖頸。
「是我。」顧襄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若真是敵人,你這會兒已經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昨夜回去後,她不知怎的,一邊心中咒罵他不識好歹,一邊卻又心煩意亂,輾轉反側。
早上天色微亮,她便起身來到了江朝歡的房間。
若是往日,有人闖入,他必然立刻驚起,隻是這次,不知為何,他仍沉沉睡著。
顧襄心下一沉,還道他傷勢太重。忙去他床前,捉住他的手腕探查脈息,隻覺脈象雖還有沖撞淩亂,卻比昨晚好了很多了。
將兩指輕輕搭上他手腕穴位,顧襄決定還是給他傳些真氣比較保險。兩人師承一脈,同修顧門朝中措這一內功心法,自己的真氣對他應該有療傷補給之效。
她便催動內力,將真氣緩緩輸入江朝歡體內。
初時,隻覺他的手腕肌膚轉暖,似有功效,可漸漸的,卻覺他體內似乎有一股微弱的真氣在抵抗她的內力,如蠶絲遇水,遇強則強,正詫異間,江朝歡卻醒了。
隻是這回她沒再問江朝歡。
她知道,若是他不想說,自己是無論如何不可能問出來的。隻要他對顧門、對爹爹依舊忠心,就不必事事分辨個一清二楚。畢竟,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不容旁人窺視。
看清來人後,江朝歡便收起長劍,隻是眼中寒意更盛。
「不要再有下一次,否則,我的劍不會留情。」
顧襄聞言一怔,看向他,卻看不到他的眼底,隻覺他此刻無比認真,全然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江朝歡將長劍歸鞘,越過她,起身走到桌前。
顧襄呆立在那裡,半晌,終於轉身而去。
「等等。」江朝歡卻叫住了她,她在門口停下,卻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