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的婚禮（1 / 2）
我火急火燎地趕來了婚禮，順便辭了個職：我說我要參加婚禮想請個假，老板打迷魂拳說最近公司人手不夠要加班。我火一下子上來了，直接辭職，早就不想乾了。
婚禮和當年一模一樣：花園裡擺滿了鮮花和綠植，中心是一個白色的帳篷，頂部懸掛著柔和的白色吊燈和浪漫的藤蔓，帳篷周圍擺放著白色的桌椅，每張桌子上鋪著精美的白色桌布，桌上擺放著花瓶和蠟燭。
我趕到的時候，儀式已經在進行了。吳貴順西裝革履，正在對身旁的張靈犀深情告白。張靈犀穿著一襲優雅的白色婚紗，手捧著鮮花，一如既往的好看。
「從高中時候，我就一直暗戀張靈犀。」吳貴順說完扶了扶眼鏡，有些不好意思。而邊上的張靈犀則滿臉掛著笑容，一副沉浸在被愛喜悅中的表情。油嘴滑舌的主持人慫恿吳貴順再說詳細一點，下麵的親朋好友也都忙不迭地在起哄。
我像是看到了什麼一樣，愣了一下。那是我的母親，生死闊別這麼多年了我又再一次看見她。這個時候她還是那麼健康，盡管為了生活她已經飽經風霜。為了兒子的婚禮，她一定是特地去染了頭發，不是為了好看，而是為了掩飾蒼老。她身材矮小，置辦的新衣服紅紅的，看起來有點土。與張靈犀的媽媽形成鮮明對比：她有著妝容精致，窈窕的身材，完全看不出來五十多歲的年紀，為人處世也落落大方。
不過，她雖然沒什麼文化，但是心地善良。此刻，她正局促不安地坐在張靈犀父母身邊，目光直直地鎖定著主角之一，她的兒子——吳貴順。我的眼角有些濕潤，旁白的場務也讓我趕快坐定。
我沒有絲毫停頓，朝著吳貴順的方向走了過去。我走到了吳貴順的麵前，他注意到了我，臉上的笑容微微凝固。我沒有說話，攥緊拳頭，上去就是一拳。吳貴順下意識地捂住了肚子。望著我，眼神從疑惑變成凶狠，上來就要還手。我們倆就這樣扭打了起來。有人把我們分開，是張靈犀，還有那個瘦得和猴一樣的主持人……太混亂了，我沒什麼感覺，隻有臉上和身上火辣辣的刺痛，以及一種報仇雪恨的快感。
等我清醒了，已經在派出所了。
審訊室內，我和吳貴順麵對麵坐著。他一隻眼烏青，嘴角也有血絲，穿著的西服，早已皺皺巴巴，襯衫上的扣子也少了幾顆，這模樣看起來有些滑稽，我忍不住笑了出來。張靈犀的臉上倒沒有什麼表情，隻是愣愣地望著麵前裝著水的一次性紙杯。
「你還有心情笑，你的樣子也沒好到哪去！」坐在我旁邊，一位五十左右的警察看穿了我心裡的想法，嚴肅地瞪著我。吳貴順看我的眼神，像是要把我剝皮生吞了。隻是礙於警局的威嚴，不然一定要分個你死我活。
「你們認識嗎？」警察提出了第一個問題。
「我不認識他！」吳貴順搶答。
「你不認識我，那不知道是誰小時候在幼兒園裡偷吃蛋糕被老師罰站，還有上小學時，全校升旗儀式上自已的褲子不小心掉下去，結果全校都知道了你的超人內褲。還有高中時，你在情人節給女生送花，卻誤送給了校長，還不小心在全校廣播裡表白了。」 我氣不打一處來，一股腦地將吳貴順從小到大的那些糗事倒了出來。
審訊的警察在努力憋笑，而吳貴順的臉頰已經漲得通紅，張靈犀依舊麵無表情。張靈犀這時開口道，
「我們認識他。」審訊室頓時安靜了下來。
「同意和解嗎？」警察詢問式地問道，
「同意個屁！」張靈犀的父親張天強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站了起來吼著，
「我有幾家公司馬上要上市，這渾小子給我女兒婚禮捅這麼大簍子，叫我臉往哪放。」唾沫橫飛。
一時之間沒人再答話。
「同意和解。」依舊是張靈犀打破了僵局。奇怪的是，大家再也沒有異議，她的話像是有種特殊的魔力，接下來的流程大家出了奇地配合，連剛剛怒發沖冠的張天強也像小雞仔一樣不再大聲嚷嚷。吳貴順全程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出了審訊室，張靈犀父母看起來仍怒氣未消，臉還是綠的：「女婿」和他的狐朋狗友讓他們女兒的婚禮出了這麼大亂子，他們張家的臉麵都丟光了。張家一家三口，徑直出了派出所門口，沒有再回頭。而我的母親，在懸殊的門第之間，她本就沒有任何話語權。看著傷痕累累的吳貴順，她隻是默默地拉起了他的手。對我，這個年邁的吳貴順，破壞了她兒子婚禮的凶手，她也沒有表現得很憤怒。隻是望了望我，就攙著吳貴順往外走。吳貴順像失了魂一樣，麵無表情，眼神呆滯，任由母親引著，走向那漫無邊際的黑夜中。
一個人走在回去的路上，我的心情說不上來：也算是破壞了吳貴順和張靈犀的婚禮了，我應該感到釋然，可好像並沒有；還是因為我看到了我媽，那個一個人把我拉扯大的母親，那個沒怎麼享過福，就早早離開的母親。那個時候的我，滿腦子都是功名利祿，卻遺落了最重要的東西。她之所以沒有對剛剛的我發怒，或許也覺得我是幫了他兒子。
當她聽到兒子要和張靈犀結婚時，應該怎麼都找不到任何一條讓這件事合理的理由，無論是家庭條件還是個人性格……她隻得說服自已相信兩個年輕人是真心相愛，而非出於某些其他原因。後來的她才知道，原來張靈犀一家真的是別有所圖，或者說她兒子吳貴順也有自已的盤算。
不過我大概也阻止不了。一個人的欲望，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被澆滅？救不了年輕時的吳貴順，但怎麼也要救出無辜的母親。她什麼都沒做錯，不能成為某些科學怪人手中白白犧牲的實驗品。
街上的路燈昏黃，路上的行車來來往往，川流不息。一張傳單被風刮到我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