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血染漢江（1 / 2）
1951年2月6日是中國農歷辛卯兔年正月初一，按照誌願軍司令部的命令，第五十軍、第三十八軍和朝鮮人民軍一部奉命回撤到漢江南岸一帶繼續阻擊美軍北進。然而，情況卻發生了很大變化。一個多月前，誌願軍南攻時，多年不封凍的漢江封凍了，以至於當地的朝鮮人都說誌願軍命大福大造化大；而一個多月後北撤時，漢江江麵上的冰已開始解凍融化，在南岸構築防禦陣地，無異於背水一戰，實乃兵家大忌，更大的考驗在等著誌願軍。
因此，基於戰場和地理形勢的不利轉化，誌願軍司令部下達命令，從1951年2月7日起，誌願軍第50軍和朝鮮人民第1軍團主力撤回漢江北岸，而在西線隻留下第38軍一支孤軍繼續承擔阻擊任務。因為東線出擊準備尚未就緒，誌願軍司令部要求38軍在漢江南岸陣地至少還要再繼續堅守一個星期。
直到九天後的2月16日，傷亡慘重但又給敵大量殺傷的38軍才奉命過江向北轉移。當時因敵我雙方呈膠著對峙狀態，且漢江已開始大麵積融化解凍。為保證38軍主力安全過江，軍部命令113師和114師的兩位副師長分別率領338團和341團各兩個營僅一千多人堅守漢江南岸陣地，阻擊遲滯數萬敵人的進攻，全力掩護全軍過江。
麵對即將全線解凍的漢江，38軍梁興初軍長思緒萬千，心慮難平，他深知，漢江馬上開化，留在南岸的部隊凶多吉少，很可能就回不來了。交代任務時，他對兩位副師長深沉而又不舍地說：「你們要活著回來啊！」鐵打的梁軍長眼睛紅了。他為兩位能征善戰的副師長生死擔心，更為近千名官兵的命運憂慮。
113師和114師兩位身經百戰的副師長，此時也是心潮澎湃，堅定而有點哽咽地回答：「請軍黨委放心，我們堅決完成任務，一定把部隊帶回來。」
其實他們心裡非常清楚，此次留在南岸的阻擊任務可能是一去不返了，損失嚴重已不足千人的四個營，可能會陷入巨大的危險之中，也許他們再也見不到可敬可愛的梁軍長和與他們並肩戰鬥的戰友了。
38軍的四個營是在幾乎三麵被圍，一麵環水的境地下展開殊死之戰。
而此時美軍的進攻節奏已經形成，為盡快打下這一塊視為眼中釘、攔路虎的誌願軍陣地，其炮火的傾瀉更加瘋狂。
從2月13日開始，美軍以1個整團、52輛坦克、24架飛機來攻擊誌願軍2個連的陣地；美軍對誌願軍114師5000平米的陣地炮擊，一個小時就打出重炮彈15000發；在進攻112師335團陣地中，400平米的一個高地，4天時間內也落彈20000多發。
用誌願軍老戰士的話來說，國內戰爭時炮彈都是一排排打過來的，而在朝鮮戰場上炮彈是鋪天蓋地而來，從頭打到尾。
即便美軍這樣猛烈地進攻，38軍的核心陣地仍舊巋然不動。當然，代價也是十分慘重的。
這就是3503高地，是38軍114師342團1營的堅守的陣地，處在東西線敵人的結合部，東線誌願軍要想反擊成功，必須割斷東西線敵人的聯係，不能讓敵人聯手。所以，38軍就像一隻楔子一樣，楔在敵人的結合部，阻止東線和西線敵人匯合形成氣候。
在這場艱苦的阻擊戰中，1營傷亡極大，該營營長在打退美軍第4次進攻時犧牲了；到美軍第7次進攻被打退時，主陣地上僅剩一連連長和6名戰士了；營部勤雜人員打光後，營教導員帶著營部僅剩的2名通信員和1名電話員上了陣地，不久後教導員左腿被炸傷，為了不拖累戰友，他抱著迫擊炮彈與敵人同歸於盡。
同樣，在這場阻擊戰中，擔任戰地救護的野戰醫院和戰地醫療隊，也經歷著殘酷的考驗，付出了巨大的犧牲。
我父親回憶道，當時在漢江南岸擔任戰場救護任務的是誌願軍第六醫療隊大隊第三中隊隊長魯大山帶領十幾名醫療隊員的一支小分隊和幾十名擔架隊員，主要任務是配合38軍野戰醫院設在前線陣地後的戰地醫療救護站，實施戰場急救和轉運任務。
醫療救護站就設在離主戰場兩公裡外的一處廢棄的舊廠房之中。
原本這支醫療救護站有二十幾名醫護人員，由野戰醫院一名叫古正月的院長親自領隊。醫療救護站還專門地配備了一名譯電員和一具電台。可是在跟隨大部隊向漢城行軍的途中，醫療救護站遭遇了美軍飛機的空襲，譯電員壯烈犧牲，電台也被損毀，無法與總部取得聯絡。
也幸好醫療救護站收容了大量前線傷兵，所以能夠從這些傷病員口中，隻言片語地了解到大部隊的行軍狀況和動向。
可是隨著戰事的激烈進行，越來越多的傷兵被送往醫療救護站，其中絕大多數都是重傷員，而古正月院長也從這些傷員的口中，得知了一個更糟糕的壞消息。
38軍正在依次有序地且戰且退，而且主力部隊已經越過漢江向三八線撤退。醫療救護站的領導當即意識到情況的危急，因為失去了電台，所有醫療救護的消息來源幾乎完全中斷，等到得知大部隊已撤離的消息時，古正月院長忽然發現，自已帶領的醫療救護站正處在敵後，在敵人的包圍圈之中。
這讓古正月院長內心十分焦急，現在醫療救護站上下除去十幾名醫護人員、幾十名擔架隊員外，還有一百多名輕重傷病員，而保衛力量也僅僅有一個輕武器裝備的警衛班。這要是被美軍發現了，那結果一定十分悲慘的。美軍絕不會善待這些傷病員的，甚至還可能會對這些誌願軍傷員展開報復。
當明白自身深陷危險處境後，古正月院長立刻召集商議下一步該怎麼辦，隨後他做出決定，派人向總部求援。
於是一名警衛班的戰士便被派了出去，尋找大部隊救援，而醫療救護站其他人員也全都忙著收拾行囊，做好撤離準備，所有傷員無論能不能行走，必須全部帶離。
就在醫療救護站正在積極準備撤離工作的時候，那名被派出去求援的戰士回來了，而且他後麵還跟著一支誌願軍部隊。
古正月院長遠遠地看著這支前來增援的部隊，心中十分高興，認為自已這一行人終於有救了。
可是當古正月看清楚來援的誌願軍隊伍後，心中頓時產生出一絲疑惑，因為這支部隊看起來風塵仆仆，而且還攜帶著許多傷員。
其實，這正是魯大山中隊長帶領的戰地救護隊、擔架隊和警衛隊，以及一百多名輕重傷員。
當古正月院長在看到部隊已經接近後，立刻上前去迎接，並看清了是之前協助過醫療救護站轉運傷員的戰地救護隊的魯大山中隊長，心中不免又驚喜又疑惑。
於是古正月快步迎上前，敬禮、握手後詢問道：「魯隊長，這是怎麼一回事？我還以為是上級派來的救援部隊呢。為什麼你們救護隊沒有隨大部隊一同撤離？另外，您好像受傷了，要不我給你檢查一下？」
魯大山邊咳嗽邊擺手示意道：「古院長，皮外傷，不礙事，不礙事。」
接著，魯大山又繼續說道：「古院長，前線陣地戰事非常慘烈，傷亡巨大，已完成了誌司『西頂東放』的戰略目標。因此，16日，誌司彭德懷司令員下達了38軍全線撤退的命令。但在撤退過程中，由於漢江已經開始解凍，後撤的過程中遭遇到極大的困難，美國鬼子在天上狂轟濫炸，江麵到處是被炸碎的浮冰，不時有戰士、醫療隊員連同擔架帶傷員掉入江中，被江水沖走的有不少。」魯大山神色黯然。
古正月院長接著又問道：「那你們為何沒有跟隨大部隊一同撤退？」
魯大山中隊長答道：「本來我們是攜帶傷員先行出發的，但由於重傷員太多，而我們的醫療隊員和擔架隊員數量不足，轉移速度非常緩慢。當我們行進到通往漢城的道路時，又遇到了被美國鬼子穿插阻擊的112師335團3連幸存不足30人的隊伍。他們說前方通往漢城的道路已被美軍封鎖。因此，我們必須改道向漢江的分支洞浦河行進，也許過了洞浦河到了我們控製的地盤就安全了。」
古正月院長疑問道：「魯隊長，能渡過洞浦河嗎？我們救護站有大批重傷員，下不得水呀。」
魯大山中隊長解釋道：「據我所知，洞浦河河水並不深，冬季也就在1米左右，最深處不過2米，我們可將重傷員抬過河。因此，這也是我們撤退的最後希望。」
古正月院長在征求救護站其他領導的意見後，決定采納魯大山的建議，向洞浦河轉移。
於是，醫療救護站、戰場救護隊和335團3連的剩餘部分，重新編排成一支隊伍，帶著近兩百多名輕重傷員，向洞浦河方向艱難地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