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章 黃鼠狼給雞拜年(1 / 2)
7號下午,天空變成了橘紅色,雲朵如同被顏料渲染一樣,清澈乾淨,太陽緩緩往西墜。
出租車從陶鈴街出發,向著聿女區而去。
「有人在家嗎?」
下車之後,馬景澄敲響齊靈家那吊著一個大紅燈籠的門。
在攀州,多數人家不會有這種院子,南方沒有這個習慣,不像秦州一樣家家戶戶都是院子,那是因為北方風沙大。
南方到處是樹,然而北方,比如秦州,可能是天氣的原因,高大的樹木是楊樹,此外都是比較矮小的灌木,水土流失嚴重。
在南方,隻有安全意識比較重,且崇尚古代園林的人才會弄個圍牆。
自古以來,讀書人向來重視居住環境,齊靈父親還是一個比較喜歡古代文化的大學教授,自然對住宅精心設計也是能理解。
本來大門沒有關,但敲門還是有必要的,隻有得到主人的允許之後,再進去,主人家才不會感到被冒犯,也許主人家不在乎這些,可這樣做,終究是能夠給人留以好印象的。
「來了」齊靈媽媽語氣中帶有歡愉聲。
不見人,也能從她聲音中聽出一種平淡的幸福,擁有開闊心月匈的人和其他人給人感覺會很不一樣。
「伯母,我們又來打擾了」馬景澄笑著打招呼。
「哎呀,是你們呀,快快,快進來,別站在外麵!」齊靈媽媽笑著走過來,說道:「下次來,別帶東西」
馬景澄點頭:「哎!」
他雖然這麼說,但是不可能不帶。
在花鎮有規矩,盡管不成文,但是規矩不能壞。
如果是左鄰右舍,去人家玩,大多數時候不用帶東西,需要請人幫忙的時候,一定要帶上東西,通常來說,一瓶酒、一把麵、一斤米等等都可以,你可以少,可以不是那麼珍貴,但不能沒有,絕對不能沒有。
環境對人的影響,有時候他們自己的發現不了。
有的人家是很大度的,你去找他幫忙,不帶東西,他不會說什麼,但總覺得心裡很不舒服,就是有一股子氣兒憋著,倒也不是在乎那二兩酒還是什麼的,就是感覺不被尊重。
整個花鎮都是這樣的環境,去請人幫忙要帶東西,已經不是物質,而是一種默認的儀式,是表示對人尊重的行為,別人都值得被這麼對待,唯獨我沒有受到這樣的對待,自然感覺有點不被尊重。
溫飽之外,在乎的不就是被人尊重嗎?
整個環境都是這樣,自然就會形成這樣一種認知。
馬景澄對此深有體會,在花鎮的日子,他學到了很多東西,盡管不是什麼高深的知識,但卻很有用。
如果誰要是看不起村落的文化,那是非常愚蠢的,無論他學歷再高,也不過是一張紙而已。
部落有部落文化,村落有村落文化,城市有城市文化,但是這其中,有一個是共通的,人與人之間的溝通是共通。
在溝通和人情世故這方麵,大學教授可能還不如村裡二姑。
這並不是說村裡二姑有多牛,而是她就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
術業有專攻,很多人喜歡以偏概全,覺得大學教授就一定比村姑牛,然而並不是,大學教授牛,是在他的領域裡牛,換一個領域,他可能就是個白癡。
學會從任何人身上尋找優點和缺點,是馬景澄一直以來的必修課,從大學開始,他就有意識地在訓練自己的這種能力。
他允許自己腦海中存在兩種對立的觀點,並且他能夠為這兩種觀點找到存在的理由。
即使在花鎮麵對欺辱,他也能夠理解那些人的行為。
但是,他能夠理解他人的行為,並不代表認可他人的行為,也並不表示自己會原諒那種行為;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形成了屬於自己的觀點,但是他知道,是朋友,我有肉吃,你就一定有湯喝,是敵人,踐踏了底線的敵人,我就碾碎你!
他並不覺得自己的這種觀念是矛盾的,世界和我,共同存在,但首先是我存在,世界才存在,如果世界和我之間選一個存在,那讓世界毀滅吧!
他理解對手的任何行為,並且為其找到合理的理由,初衷並不是為了打敗對手,而是為了成就更為強大的自己。
與其說他是理解了對手才變得強大,不如說他是讓自己變得強大之後,自然理解了對手。
從一把麵、一瓶酒這樣小事上,他看到的不僅僅是人情世故,還有籠罩著人的環境,他就像一個站在岸上的人,看著水裡的魚和水,魚雖然知道水是它們生存的東西,但是並不會想天氣對它們的影響。
而岸上的人則會考慮天氣和氣候的變化,對魚的影響。
基於這樣或者那樣的思考,馬景澄知道,這套理論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都是有用的,隻要找到能夠使環境改變的因素,任何不可能的事情,都會變得可能。
就是在這個時代,有一位姓牟的人,就是那位幾年後用罐頭從老毛那兒換回飛機的家夥,他提出Z開喜馬拉雅山脈引入暖流,打造塞上江南,如果真讓他Z開了,會怎樣樣呢?
馬景澄在攀州做的事情,其實和他那個本質上是一樣的,強行改變世界的環境。
按常理來說,現在這個年代的人,是不願出這麼錢來買彩票的,可是馬景澄遵循著一個原則:自上而下!
無論歷史怎麼變化,社會的變化永遠隻有一條原則:上行下效!
巨大的變化永遠是從上而下的。
要想賣天價衣服,隻有找彩虹路的人,也隻有彩虹路有改變環境的能力,而彩虹路要改變環境,是因為他們受到環境的製約。
西苑會同意宋青州的意見,同樣是受到環境的製約。
而那些製約,全是他們自己搞出來的。
馬景澄不過是抓住了這其中如同三角債一樣的矛盾點而已,他做了那個中間調節的人。
宋青州、攀州、紅港、改革、西苑、寒冬、媒體、發展……這些眾多因素,但凡少了一個,馬景澄都做不成這件事。
而這些東西,背後,都是人,這個年代的人,膽子超乎想象的大,罐頭換飛機,隻要你敢想敢做,沒什麼不可能。
罐頭換飛機,這則故事,每個人看到的點都是不一樣的,馬景澄隻看到了人和環境。
花鎮送禮,還有一種,兩家有親,但是隔得比較遠,去走訪時,一定要帶東西去。
就算是隔得近,也會帶東西。
這都是自然而然形成的環境。
盡管現在是城裡,但現在的城裡人和村鎮的差距並沒有那麼大,普遍沒有那麼大,城裡人,也是人。
不論認不認識,隻要你不是去談生意,是去拜訪,該拿的東西就不能少,絕對不能。
有的人,聽別人讓他下次來時別拿東西了,他下次就真的不拿了。
這其實是不懂人的心理,人這個心理,它在一定的環境中,是不受人所控製的,即便那個人不說什麼,甚至她察覺不到什麼,但她就會感覺莫名的難過,因為她被你這個沒有帶東西的行為影響了。
就像一個人去丈母娘家一百次,前麵九十九次都帶了東西,第一百次卻沒有帶,丈母娘也認為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可前麵九十九次形成的這種潛意識不會這樣認為,它會自然而然地形成一種未滿足感。
這也就是為什麼有的人會問自己:明明沒什麼,可我就是覺得有點難過!
人整個身軀包括依附於身軀存在的一切意識,人其實隻能控製其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這部分被稱之為『生存域』,不斷的學習和總結,是為了向這個『生存域』之外擴展。
人類隻是在證錯,並不能證對。
探究人的心理活動,是馬景澄要做的,盡管他不是學心理的,但他要盡量去做。
他十分相信齊靈媽媽說的話是真心的,但是基於人內心不易察覺的滿足感來說,他是不會同意這樣事情的。
別人說什麼,聽不聽完全在於自己對事物的認識,如果大腦一片空白,那別人說什麼都可能是對的,所以,在很多人眼裡,騙子永遠是對的。
沒上過學的人覺得上學的人厲害,上過學之後發現,不過如此,本科生剛入校,覺得研究生厲害,等到他讀研之後,發現,其實也就那樣,他讀研的時候覺得導師厲害,等到過了一段時間,他會發現,原來的導師真阿拉!
有的人覺得某個人侃侃而談炫耀自己的學問真惡心,而那個炫耀的人卻不覺得如此,他隻會自我覺得NB!
同一件事,不同的人有著不同的認知,要有自己的認知,馬景澄在心裡再次提醒了自己一次。
他知道,自己並不是多麼厲害的人物,所以,在任何時候,隻要有機會,一旦某個點被觸發,就要有意識地強化這個點。
他就是這麼一步一步走過來的。
「靈兒,靈兒」齊靈媽媽朝裡麵喊著,「你看看誰來了?」
「誰呀?」
齊靈從裡麵應聲走了出來。
她穿得很輕便,身軀的曲線若隱若現,披著頭發,整個人看上去乾淨清爽,還帶有一絲絲的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