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留歲樓中深夜相談（1 / 2）
「她走了？」黑暗中，雲暮聽著屋內聲音傳來，睡意盪然無存。
「是的，主上。」
「去哪裡？」
「隻是說去尋吃食。」雲暮躬身抱拳，也想不出小妹是去哪裡。
「今日夜裡，她去買花燈，可有人跟著？」
「沒有，主上，我等皆在您左右。」
那屋子裡靜默了一瞬，幽幽的聲音又響起，「她近來不守規矩，你可知道。」
雲暮在窗外犯了難，要說她不守規矩，從小便是了，隻是不知對著三皇子，雲昭是個什麼模樣。
他思忖了半晌，隻好硬著頭皮道：「主上，雲昭自從上月得知您要到大周來，便有些坐不住了，許是……小孩心性，沒出過南魏，有些玩心吧。」
黑暗裡，魏攸伸出指尖，摩挲著銀龍的刀身，銀龍通體寒涼，紋路深深淺淺，迂回彎繞。
他曲了指，閉上眼睛，「沒出過魏國，我看她，可是對大周熟悉得很。」
說罷，也不待窗外人回答，他轉身向榻走去，中衣單薄，縱然燃了火爐，仍有些冷意絲絲縷縷地鑽入他的骨縫。
手掌落在掛於牆邊的裘衣，衣上化雪濕膩，魏攸皺眉，終是放下了手。
夜半，留歲樓中。
「誒您喝……您喝！」
「劉兄！你這是作甚！」
「哈哈哈哈說到當時那模樣，真是大快人心啊……」
「來一杯嗝……」
「我聽說，東頭那趙家娘子……哎喲嗬……」
雲昭一踏進留歲樓，便被眾酒仙吵得頭疼。
「小二！還有位子嗎？」她捏了捏耳朵，看向四周。
數十個四方桌上或坐或站撂了七八十個紅光滿麵的人，中有粗布麻衣者，也有錦袍戴冠人，皆大吵大嚷，手舞足蹈，毫無顧忌。
「哎有呢！客官您這邊請！」
一身利落短打的年輕男子頭戴麻色巾帛高聲答著，從一桌酒壇上撤手下來，引著雲昭往右側步梯而去，「今夜客人多，樓下廳裡滿了，客官樓上雅座。」
大廳裡確是人滿為患，推杯換盞酒氣熏天間，牆上的燈籠默默燃著，照亮這一室喧囂。
避過身側座上人杯盞裡甩來的酒，一截朱紅台階落在雲昭眼裡，她笑了一下，不抬腿，「你們老板在嗎？」
那小二停住，神色未變，隻轉頭躬身道：「客官瞧著麵生，不知找老板何事？」
「晏周說，吃酒找他。」
那小二一聽，倏地抬起了頭，眸子裡精光一閃，忙抱拳道：「客官稍等。」
隻見他從袖中拿出一根細長的吹筒，略顯尖銳的音聲剛響起，步梯盡頭一截白色衣擺就閃入雲昭眼中。
她抬頭望去，女子姿容如嫡仙，雙手輕輕覆在身前，向她款款走來。
那白衣步伐輕盈，輕紗舞動間卻是極快，雲昭雙手負在身後，睜大眼睛靜等著來人。
耳邊鐺響，她長睫輕顫，往雲昭身側一站時香風襲來，微微福身後朱唇輕啟，聲如貫珠扣玉，「這位……公子，請隨我來。」
雲昭心底一陣酥麻，忙挺直月要背，抬腿跟上。
「仙子喚何名？」她努力壓低嗓子，聲音放緩，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正經公子。
「我叫霜枝，公子喚我枝兒便可。」
「好，好，枝……枝兒。」雲昭不禁紅了臉，她將手放在唇上佯咳了幾聲，注意到身側女子笑意浮上麵，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
留歲樓的格局與旁的酒樓十分不一樣，旁的酒樓四四方方，裡外一般。
然留歲樓的架構卻呈環狀，最外一層為尋常酒家模樣，客人可如那些路邊酒鋪子裡般大聲吵鬧。
但過了一方簾幕，啟了一扇木門，走到第二圈，則是獨酌小桌幾方，圍成弧形，既能依稀聽到外間不甚喧囂的吵鬧聲，又能坐賞頭頂天井的月色。
至於那第三圈……
霜枝腳步不停，身上有淩冽的臘梅香氣陣陣襲來。
雲昭跟在身後，逐漸看見了那呈扇形的華室。
一層五座，若從屋頂上俯瞰下來，應是一朵盛開的梅花。
「公子，請先入座。」霜枝伸出皓腕，為她撩起簾子。
雲昭點點頭，邁起四方步，往裡走去。
裡間色澤單調，墨色與素白相配，茶盞陶色淡然，旁的有枯枝點綴，十分雅致。
雲昭尋了個長椅坐下，兀自倒起茶來。
「公子可要吃些什麼？」
「上些你們酒樓的特色菜即可。」
「是。」話音一落，霜枝放下手，就要退出去。
雲昭一口茶還沒咽下，忙嗚嗚叫住她，「……誒！等等枝兒姑娘，你就不問問我是誰來做何事嗎？」
霜枝在簾幕外腳步頓住，福了福身，「公子認得晏少主，您不說來意，我們也自是無法過問，待公子想說了，再叫我們，也不遲。」
雲昭一口茶咽下，頗覺舒坦，一聽這話，更是咧起了大嘴，「好，太好了，這服務太周到了。這樣吧，菜一上齊，就幫我叫一下你們晏老板。」
她搓搓手，攤在柔軟的長椅上，「哦，對了，你就跟他說，今夜撕碎花燈的人，來還他人情了。」
人走了不久，雲昭剛閉上眼睛，霜枝就端菜進來。
「珍珠雪鴿，金鹽蒸烏魚，七鳳酥，陳月糕，浮山元宵……」足足二十三大碗，一個人。
雲昭張大了嘴，沒想到晏周這麼大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