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救雲湘(1 / 2)
重又走上來路,雲昭隨著晏周的腳步前行。
望著眼前不甚清晰的高大身影,那背在身後將就她的手腕,讓她想起來彼時的煦安。
當年瓢潑大雨打在小舟中,四麵是圍作山般的貨船,那些厚重的影子漸漸逼近時,她提刀釘死最後一個躍來的蠻漢,抓住煦安的肩便栽入水中。
三月的水徹骨寒冷,他渾身的血散得極慢,攏在身邊像個被澆熄的木炭。
雲昭彼時水性極好,拉扯著半條命的煦安奮力往前遊。
快上岸時,她一回頭,隻見他背對著她倒行,卻又竭力順著她的方向長伸著手,腿邊一把刺入的刀被另一個蠻漢牢牢攥在手中。
蠻漢眼裡的精光在昏沉的水裡仍炯炯發亮。
那時她笑他好能忍,暈倒前,煦安吐出最後一句話,「長汲允你來救我,怎敢耽誤姑娘的一番好心。」
自從那天起,他們相熟,卻也是從那天開始,煦安走路帶了些晃動。
不甚純淨的黑暗中,雲昭視線轉到晏周腳下,他一雙烏色靴子染了泥,卻是走得極穩。
還好,這一世還沒有傷到腿腳。
有半炷香時間過去,身前繃直的絲絛落了下來,雲昭抬頭望去,同晏周一樣,看到了掛在樹上的白色錦囊。
那花紋四方繁復,中間幾根線繞作一圈,匯集於中心,若是拉近了看,定是個「魏」字。
而那字上,卻錚錚然劃了個極大的紅叉。
「壞了。」雲昭猛地踏足前行,不顧手腕拉扯的疼,她墊足取下枝椏尖頭的錦囊,手指顫抖,心如擂鼓。
晏周傾身而來,眸光裡也難掩凝重之色。
雲昭看向他的眼,黑暗裡,淚蒙住了眼眶,看不太清。
「這紅叉,是過江。」
南丘雲,北過江,過江……怎麼追來了?
山間有雨滴落在夜上,劈裡啪啦的聲響中,二人相對而立。
晏周垂著頭看著眼前渾身發緊的人。
「此番他們後撤,定是因為有重大收獲。所以,是一十二暗衛中,有人替我們被抓了。」
「晏周,……是湘兒姐。」
他眸色幽邃,垂在袖下的手微動,出口盡可能地平靜,「雲昭,別急,人當還活著。」
「可是……」一滴雨水順著臉頰滑落,雲昭視線看向地上模糊而又淩亂的腳步,喃喃道:「會生不如死的。」
丘雲與過江的仇怨深重,雙方從立門之初便打得不可開交,過江門主唯一的女兒,據說,就是在兩方戰役中,被活活打死的。
如今雲湘一去,往日冤仇找到突破口,她又能好到哪去……
山間的雨還未全然落起來,宮中的地卻濕透了。
芭蕉葉的細響鑽入閃著細蕊的燈中,雲暮敲了敲窗,得了令後帶著一身水汽躍入殿內。
猛然湧來的冷令魏攸微蹙了眉,他在葳蕤的光裡抬起頭,「來了?」
雲暮低頭抱拳,「主上,雲湘已被過江門這次派來的人帶走,五皇子和雲昭無恙,但卻半途折返,估計,此時也該發現了。」
那筆直的視線驟然有些閃動,如同窗外的雨落入了眸子,他聲音有些空,「知道了,讓他們繼續跟著。」
說完,魏攸便轉頭斂眸,看向眼前溢出的燭火,任其搖曳。
雲暮身影未動,顯然還想問些什麼。
「你還想說什麼。」
聲音傳來的同時,雲暮張口,「元寶燈的事有了眉目,雀父昨日傳來飛鴿,說是耳目碰見了齊家出逃的人。」
「齊家……」魏攸望向眼前,空盪的殿內隻有虛影在牆上屹立,「老二和老九還在染坊吧?」
「回主上,在。」
「好,讓她們今夜便去捉人。」
木窗輕輕被關上的同時,最後的冷風來襲,魏攸身前的燭火猛然晃盪,他的眸子映著火光,跳動著,卻又過分靜謐。
指節在桌麵上輕輕地、輕輕地敲擊,他緩緩閉上眼,月匈中有一口沉溺了數月的疑雲,日日夜夜,擾得他心神不安。
那張玩笑逗樂中透露著隱忍哀傷的臉,漸漸浮現在他眼前:獨自前行的背影,可笑的借口,丟失的水性,偶爾出神般迷失的眼神,同大周皇子的過分親昵……
如今她這般模樣,是不是想起來了什麼?
丘老,你泉下,竟可安心……
魏攸猛然睜眼,精光像要將燭火射穿,忽然一陣疾行的氣自月匈中傳來,疼得他蜷起指尖。
喘息中,他憶起風雪裡母後關門前哀傷的神色,她曾對他念叨的:「攸兒,我一去,此世間,你再無親人。」
雲昭仍一手握著錦囊,好半晌在腦子裡搜索上一世發生的事情。
除了一些人影模糊,或許無足輕重的片段,似乎湘兒姐一直同其他暗衛一樣藏於魏攸身後,若說有什麼變動,便是魏攸披上龍袍那天,她跪在他麵前,說了聲要走。
可走,也並不是這個走法。
雲昭強迫自已冷靜下來,雨滴落在鼻尖,打得她心中一陣凜然。
七公主那邊耽誤不得,密信必須在明天晨時太子兵前送到,而湘兒姐這邊……
她重新盯上眼前人的臉,他眉尖隻是微蹙,薄唇少有地抿著,目光灼灼地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