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開學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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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通知書的那天,我在瓜地看西瓜。大牛氣喘籲籲跑來,大老遠就揚著金絲猴奶糖似的紅袋子,大聲報喜:「書生哥,中了!中了!」我估扌莫著這小子八成又跑到徐家小賣部去扌莫獎去了。這回該不會碰上狗屎運,中了一袋金絲猴奶糖?大牛跑得真快,要是用來耕地肯定是把好手。我方從瓜舍探出頭,他小子已經到我麵前了。我趕忙整理了一下衣裳。

「書生哥,你中了,考上了虞城大學,快回家看看吧!村長都來了!難得的大場麵啊!」大牛顯得很興奮。我是他的偶像,乃至全村人。

「那瓜地怎麼辦?」我放心不下,西瓜快上市了。十幾年的學費都靠這一畝三分地了。

「你都考上大學了,誰還敢偷你家的瓜?往你家送西瓜還來不及,快回去吧!」大牛要扶我下瓜舍。我說我能行,還是在踩最後一級階梯的時候落空了。摔得屁股上滿是泥巴。大牛拉起我,幫我拍拍屁股。我們一路飛奔回家,耳邊隻是呼呼風聲。

家門口還真熱鬧,就像趕豬集似的。看看日歷,今天也不是農歷初四。看見狀元也不給讓個道,讓我懷疑他們以前對我崇拜的真實性。我好不容易才殺出一條路,沖進家門。村長翹著腿坐在我家唯一的那張椅子上,吞雲吐霧,壓根把咱家當煙館了。我爸在下首坐,坐得挺直。媽也在忙碌不停。爺爺在灶前燒水,看見我進來,忙把我往外間攆,讓我陪村長喝茶去。我一再推遲說我不渴,剛吃了倆西瓜。爺爺一個勁地說我不懂事,不識大體,顧大局,一點不像個做大事的料。說實話,我不是不喜歡喝茶,也不是不給村長麵子,是我實在不想喝咱家那竹葉水。爸在外麵叫我,我隻好出去。我其實不怕他。我怕他的皮帶,照顧我十幾年的熟豬皮。

照例是接受村長的表揚,以前小學發獎狀的時候也是他親自頒發的。村長狠狠地拍了我的肩膀:「書生,你小子行啊!村長沒看錯你!」讓我最覺得難受的是,村長帶來了村裡鄉親給我籌的三千塊。這時,我低著頭,不感看鄉親們的臉。爸說給鄉親們磕個頭吧!窮人沒有什麼報答的,隻有那不值錢膝蓋。

大學的學費都是一個價,童叟無欺。四年後才知道,童叟無不欺也。同樣的五千塊,需要付出不一樣的代價。

糧囤裡的糧食早已換成了票子,隻剩下空空的囤。

五保戶張大娘讓人送來了她賣雞蛋攢下的一百塊錢。

這世界上最可憐的生命除了人,還有其它動物。其它動物裡最悲慘的莫過於三牲。豬是最可憐的。在智力上被人家罵著笨豬。在處事上被罵著豬頭三。渾身上下都是寶,包括代謝產物。最可悲的還是它的命運,在萬家喜慶紅紅火火過大年的時候,迎來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因為我的中舉,我們家圈裡的兩頭提前結束了在人間的長假。再去餵餵它們吧!畢竟它們從沒要求吃糠,也沒有有拱過圈門。

學費,齊了。

父親,瘦了。

家裡,空了。

大學,近了。

村莊,遠了。

爸這輩子沒出過咱那個縣,連縣城也去得少。不知道虞城怎麼走,其實我知道他是心疼那一百塊錢的路費,還要來回。

癸未八月,別了我生活了二十年的楊家莊的早晨。

歷來,窮人要改變命運無非是造反還有讀書,所以,大學在窮人的眼裡顯得很神聖。

大學,窮孩子以為是改變命運的跳板。我踩上去發覺,原來它壓根就是一塊蹺蹺板。沒有彈跳前的欣閱,隻要下沉時的失落。

一路上憧憬著美好的四年以及四年後的輝煌。幻想到長江對麵去,嗅嗅南岸邊的氣味是不是比北岸的香甜。過了江陰大橋才發現,不是香甜,是讓我傷感。天塹,告訴我的隻是南北的落差。

看到了一條數十裡長的牛尾巴似的山蜿蜒向城內,我知道虞城近了。

司機把我在公交站台放下,告訴我花一塊錢就可以到虞城大學。看見我被皮箱麻袋包圍著,沒有一輛公交車願意停下來。也許是有礙市容。我隻好繼續等下一站二路汽車。

一輛三輪摩托在我麵前停下,不容我說話,直接將我的包裹家當往車上搬。一打聽,是徐州的。他說都是蘇北的也算半個老鄉。他鄉遇親人,難得啊,便上了車。好人啊!雷鋒同誌!盤旋了好一陣子,終於到了元和路口。一路上還不停熄火,要我幫他推車。老鄉說前麵有交警,不能在向前開了,讓我下車,直走就可以到了。我下了車,說了聲謝謝,拎起行李往前走。老鄉一把拉住我,說那個,拇指和食指來回撚著什麼東西。我奇怪了,老鄉也要給錢!我問多少。他豎起了一隻手的五分之四手指,從滿嘴便池瓷磚似的兩排參差不齊的鈣化物之間冒出了一個不太標準的「死」。「四塊?」我以為。瓷磚笑了笑。「四十?」我驚奇地問。老鄉滿意地點頭,高興我終於上了路子。我說沒那麼多錢。老鄉拍了拍我肩膀。這時,四下裡一群民工兄弟圍了上來。我隻好從蛇皮帶裡掏出布包。包口被媽用針給縫了幾遍。好容易抽出四張,遞給便磚。他的手居然沒有顫抖。老鄉吆喝著他才哥們喝酒去了,還一個勁地說傻X。

在交警大哥的幫忙下,我終於來到了虞城大學的門口。警察同誌幫我把麻袋拎到門口。我道了聲謝。多好的人啊!見我經警察來送我,門衛很是熱情,問我是哪個係的,告訴我去報到該怎麼走。一看門牌,寫的是虞城高專。我忙四下打聽虞城大學。就是它了,在發覺門衛的含笑的眼神之後。

小是小了點,風景還是不錯。沿著筆直的馬路向前。馬路兩邊是兩口很大的魚塘,隻是養了一些金魚和說不出名字的魚。我便抱怨學校太奢侈,花這麼大的成本供校長釣魚。很快走到了路的盡頭,正當我在考慮向左轉,向右轉的時候,我看到了一排桌子還有很多美女。一見我這行頭,美女們立刻沖了過來。我趕緊把包往身後挪了挪。美女學姐問我是不是中文係的,說等了我好久了,終於可以回去QQ了。兩位學姐的力氣還真大,一隻手就拎起我的麻袋,帶著我去報到。學姐累得是滿頭大汗。我說我來吧!我是男人有力氣,在家經常乾力氣活。她們說不用,校新聞部正在拍照,要上校報的。報名手續辦理之後,兩位學姐把我送進男生宿舍。進宿舍時候她們旁若無人。門衛老頭居然沒有阻攔她們,也就今天例外。來到4-111,我的宿舍。看這門牌號我有種不祥的預感。四位舍友中至少有三位最後得光棍。那位稍壯的學姐,後來知道是《子矜》雜誌的主編小星,一腳把門踹開。裡麵一男生嚇得立刻用床單單罩住下身。學姐對那男生說:「老奎,這是你的舍友,楊書生。你們這一桌麻將齊了。」我道謝,送別學姐。老奎還很客氣地讓學姐有空來坐坐。學姐揉著手腕,一邊走,一邊抱怨:「這小子的麻袋真重。」

老奎幫我讓出個座位,拱手作揖:「書生兄弟,仰慕已久!」我說客氣了。「在下小奎。奎,大圭也。大,太也;圭,玉也。這是小丁,這位是小吳。」都一一幫我介紹。三人又是幫我打開水,有是幫我鋪床,還告訴我衛生間就在出門左拐十五米處。我差點被他們感動2003。後來才知道,原來我是舍長。領導總是最後一個到場。

該吃午飯了,我敲著飯盆號召大家去食堂。老奎、小吳積極起來響應領導的號召。小丁說他有乾糧,從抽屜裡拿出煎餅,往上麵倒著「老乾媽」。到了食堂,場麵頗為壯觀,排隊的人太多,估計今天是吃不著熱飯了。隻有旁邊的校工窗口空著。大學生的素質還不錯,沒人投機倒把。我一把拉過小吳,問他們想不想早點吃上飯。他們都肯定點頭。我說那就聽舍長我的。我帶領著他們去校工窗口。我把盆給賣飯的胖大媽。胖大媽不理我。我說我是許霆校長的親戚。她不信。我說要不要把我表叔許校長找來。胖大媽笑了笑接過我的盆,幫我打了兩大葷,還沒要我刷卡。小奎和小吳也沾了光,一個勁地問我是不是真的和校長有親戚關係。我說我是剛從學校廣播上知道他的名字的。直到下午我們仨不停地沖刺於廁所宿舍之間,我才頓悟,原來我們早已被胖大媽看穿。

小丁給我們買來「瀉停封」。我們仨都緊緊地握住小丁的手,深情地看著他:「恩人啊!從此以後啥也不說了。這幾天買飯的重任就交給你了!」

晚上要開班會,第一次見麵要給同學們留下好的印象,尤其是給女生。全班總計四十六位同學,其中男生剛好是零頭。老奎說這下好了,每人能分到六個半。我們都換上最得意的衣服,整理成自己生平最得意的發型。四人橫在馬路中間向前搖擺。於是便有了高專四大才子之說。因為我長得還可以,又是主要領導乾部,所以他們把唐伯虎封給了我。

女同誌們都到齊了,估計她們比我們還急。我們四人剛從前門進來,教室裡立刻響起雷鳴般的掌聲。我抬起右手反復上下抖動手腕,下意識地示意她們不要太熱情。小吳忙問老奎是不是開婦女大會。前排空著,我們就在前排落座,感覺很是不自在,就像唐僧掉進盤絲洞。女生都用火辣辣的眼光看著我們,便有點在動物園柵欄裡麵的感覺。老奎輕聲問小丁他鬢發有沒有亂。小丁說還行。老奎這才放心。坐在我後麵的黑妹主動問我姓名和電話號碼。我把宿舍的公用電話告訴了她,她顯得很不高興。

我們的老板,也就是班主任進來了。老板姓楊,和我是本家,就因為這,我們經常誤會。因為我們都被叫著老楊。老板搖著扇子,邁著標準的方步進來。我帶頭鼓掌,緊接著全班也爭著鼓掌。老板對我的表現很滿意。我注意到老板的扇子上分明寫著「寅」字。唐伯虎?搶我飯碗。老板讓我們大家到講台前輪流自我介紹。我這才注意到我們班第一美女白白,以及第二美女小豬。黑妹排第三。

宿舍的晚上是討論異性的時候。這個主題活動有我這個舍長組織。大家把從小學到來大學的路上經歷或看到的美女都一一的交流完畢才睡覺。會議結束後,我提出的關於班級三大美女的劃分的議案被全票通過。

看完《地道戰》和《地雷戰》之後,便是軍訓了。

軍訓了,所有03屆的同學都一起在大足球場上。不少係科的男生都在留著哈喇窺視我們班的美女。其中以機電係的男生具多。他們一開始研究美女,後來自然而然把視線轉移到我們為數不多的男生。笑我們中文係的男生是文弱書生。孫大,機電係的足球隊長,在軍訓休息時,故意在我們班的隊列前表演顛球。孫大的技術真的不怎麼樣。一不小心把球踢到了我們班女生群中。女生像麻雀一樣四處散開。我實在忍不住了,因為球砸到了白白。我盤過足球,在足球場中間掄起右腳,球直飛死角。引來全場叫好。孫大抱起足球灰溜溜地消失。晚上黑妹打電話給我,說她很欣賞我,覺得我是英雄。我說這種事情和扶老太太過馬路一樣平常。雖然我很淡泊,但是還是一晚上沒睡著。

軍訓照例要有幾期軍訓日報。老奎投了幾首在高中時就醞釀好的詩歌,居然沒被錄用,很是懊惱。我隨便寫了一篇短篇,用了一百個四字短語,還幫扭傷腳在一旁看著軍訓的清清寫了篇《旁觀者——清》,也獲得好評。

係主任覺得他發現了中文係歷史上的奇才。書記也看著我,不住點頭。休息期間,我被安排在全係大一新生麵前朗讀我的作品。老奎說我很帥。小丁說不是「很」,是「非常」。我終於領悟——原來這世界上並不是沒有才子,隻有還沒有被喚醒的書生。

《沁園文學》的老翟向我約稿,保證稿費。《子矜》的小星也邀我入夥,不用交20塊的會員費。

老板愛才,請我到他宿舍吃蘭州菜。我說我不喜歡吃拉麵,要是有孜然羊肉更好,大盤雞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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