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身世 「你就不會教人姑娘再寫一幅給你……(1 / 2)
天色逐漸暗淡,李縝籠罩在一片黑色的陰影裡,從眾多宣紙處拿出一封泛黃的書信。
書信份量極輕,不似刀劍那般沉甸。
然而,他撚著書信的指頭卻是不自覺地輕顫了一下。
這封信他看了不下百回,隻一聽見展信的聲音,不需看,他就能清楚地記得上麵的一字一句。
這封信,是他父親生前最後捎出的一封信。
大燕元年,新帝方才即位。
彼時,新帝勢力微弱,手中又無可用之才,在內,朝堂混亂無序,在外,邊境虎視眈眈。
大燕朝堪能用的唯有薛太傅和餘侯爺二家。
薛太傅手段狠辣,餘侯爺重兵在握。二人齊心,不出三年,大燕朝枯木逢春,政令上推陳出新,經貿繁榮昌盛。
一切似是步入正軌。
然而,天災難測。
一場場洪澇,猶如當頭一棒,直直地敲在百姓身上。
聖上派遣百官前往各地賑災救助。
就在此時,新上任不久的通政使司副使李言明發現了此事的蹊蹺。
南邊雨量雖大,卻不乏束水禦洪的橫堤。
這些橫堤一年前才興修完建,壓根不存在皴裂損毀的狀況。
可究竟為何,這些橫堤非但未能阻隔洪澇,反而使得南邊的災情日益嚴重。
李言明百思不得其解,最終派人前往災情最嚴重的廣陵,細查此案。
這一查才發現廣陵修築的橫堤壓根是粗製濫造,雨量還未及最大,橫堤就撐不住,潰堤了。
再查其他各處,也盡是同樣的原因。
李言明渾是怒意,國庫撥了那麼多銀錢修築橫堤,不曾想真正花在上麵的銀兩,竟未及撥款的一半。
然而,此案錯綜復雜,牽連甚廣。
查到最後,竟將薛太傅一家牽扯了出來。
李言明新官上任,一心隻想為民申冤,為君清政。他全然不知朝堂險惡,也不知朝堂上幾乎人人皆想拉幫結派。
薛太傅樹大根深,他壓根動不了。
非但動不了,李言明最終還被人陷害,扣上了鼓動民憤,居心叵測的罪名。
大燕開朝不久,正是凝聚民心之時。
聖上迫於無奈,隻好將他收監,日後再議。
彼時,李言明的夫人臨盆在即。
一聽此事,她仿佛被抽去了周身的力氣,誕下一嬰孩後,便沒能活過第二日。
李言明得知此事後,似是預感到自己的結局。於是著人捎了書信給好友白旻,希望他能照看自己的孩子。
不出他所料,在書信送至白旻手中的當夜,李言明便遭人戕害,佯裝成了畏罪自殺的模樣。
往後幾年,白旻牢記李言明的囑咐,隻管照料李縝,隻字未提往年的事。
直至韶年,當他從白旻藥箱翻出這封泛黃書信的時候,他清晰地記得那夜
那夜正是寒冬。
大家皆沉浸在初雪豐年的瑞兆中,外邊是一片歡聲笑談。
唯他立於黑暗中,聽不見外界的喧囂。
蕭瑟的寒風刺入骨縫,待白旻尋著他的時候,他的一雙手已然凍得發紫。
是夜,屋內雖燃著爐子,可他卻沒有半分暖意。
白旻喝了些酒,渾身蒙出了一身熱汗,可他為了寬慰李縝,還是瑟縮著說道:「這冬夜太涼了。你瞧我這手也凍得通紅。」
或許等到明日日頭高懸時,就會暖和的。
這一等,就等到了他一舉高中,成為了大燕年輕的狀元郎。
白旻見他屋內昏黑一片,又記起他方才回府時怪異的神情。料想是他徒兒記起了幼年的事,這才悶聲不響地將自己關在屋內。
思及此,他輕扣了書房的屋門。
李縝推門而出時,發現白旻手裡正拿著副墨寶,這幅墨寶頗為眼熟,湊近一瞧
他雖很想一把搶下,但是礙於白旻那不懷好意的眼神,最終還是放下了這一念頭。
「您有話直說。」李縝懶懶地倚在梁柱上,語氣無奈地問道。
「這字寫得好。頗有肖書渝的韻味。誰寫的?」白旻盯著墨寶上的落款,明知故問道。
被白旻這麼一問,方才晦暗的神情漸漸褪去,他抬了抬眉,險些被氣笑:「您到底想說什麼?」
白旻見他臉上有了笑意,也堪堪放下心來。他一邊卷著墨寶,一邊說道:「字好。我拿走了。」
「?」
白日,林申拿走了他的烤紅薯。夜裡,白旻拿走了他的《自敘帖》。
李縝僵了僵身子,半晌才回道:「我就這麼一副。您若喜歡,借您瞧幾眼也便算了。」
白旻收起墨寶,瞪了他一眼,頗有種恨鐵不成鋼的忿然。
「你就不會教人姑娘再寫一幅給你嗎?」
陳沅知那廂似是感知到什麼,連著打了兩個噴嚏。
她今日去書肆的時候,正巧撞著李縝。
許是在話本子裡胡亂編排了他一番,她這一整日都神情惶惶,生怕他從那個角落裡冒出來同她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