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八章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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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復站在文華樓看著蘭宮的方向,撒馬爾罕,這個絲綢之路上的明珠,再次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而這層灰塵,是因為城池內都是火光。

城中發生了一些小的動亂。

起初僅僅是一部分的教徒不滿撒馬爾罕居然有多種信仰,搗毀了大明國師楊禪師的濁空寺,撬走了寺內的鎏金佛像,被大明皇帝和諸多明公一致認定送往迤北感化瓦剌人的楊禪師,歷經京師之戰、集寧之戰、河套之戰、瓦剌西征都好好活下來的禪師,最終倒在了暴徒的刀下。

康國境內的佛教士們開始遭到針對性的襲擊,這種襲擊很快從宗教性質變成了無序的動亂,從最開始的信仰沙裡亞法的教徒,再到信仰長生天的蒙兀人、突厥人,最後蔓延到了康國的方方麵麵,角角落落。

城中的商鋪被攻破,貨物被搶奪,在哀嚎中女子被糟蹋,男丁被殺死,即便是出動了保衛蘭宮的怯薛軍,也無法平息這種動亂,這些暴徒點燃了滿是輕油的陶器,扔向了怯薛軍,而後沖突全麵升級,隨後動盪蔓延到了城外的大營,瓦剌人的十二團營,烏茲人的八大團營,不同程度的出現了嘩變。

商路開始斷絕,因為這些暴徒開始襲擊商隊,商道的斷絕,讓本就危如累卵的康國,雪上加霜。

王復不是不想救,而是到了這一個地步,他就是大羅金仙轉世,麵對如此場麵,也隻能避讓一二。

而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快到谘政大院都來不及反應,就如同烈火烹油般的爆裂開來,快到了王復都懷疑有人在中挑唆,但無論是奧斯曼人還是帖木兒王國的間諜,都沒有這麼大的能力,將這場叛亂,用如此快的速度,燒遍整個康國。

「為什麼會亂到這種地步?」阿史那儀不太明白,之前還好好的康國,在旦夕之間,就變得如此陌生,一切都是欣欣向榮、萬物進發的康國,突然這種動盪,讓人猝不及防。

王復看著撒馬爾罕遍地的火光說道:「沒有任何的動亂是沒有先兆的,我之前就看到了這種可能,所以才提議建立第二院來紓解這種矛盾,出讓部分利益,換取世襲罔替,萬世不移。」

「康國的建立是在瓦剌人打敗了帖木兒王國占領了撒馬爾罕後開始的,這本身就是一種絕對的欺壓,而位於食物鏈頂端的瓦剌人不知節儉,而負責執行朘剝的執行者,是康國本身的遮奢豪戶們,他們不僅不肯出讓自己的利益,還要自己吃的膘肥體胖,底層人隻能不斷的收到朘剝。」

「一個不完整的秩序,在某種時候,比沒有秩序還要可怕,之前的底層牛馬們,在沒有秩序時,會互相傷害,會互相掠奪,頻繁的戰亂,也有一絲絲探出腦袋呼吸的可能,可是不完整的秩序和分配製度,注定就是麵前這種亂象。」

「而且這場動亂並不尋常。」

阿史那儀隻是一個女子,他不明白王復在說些什麼,但是她確切的知道,自己的夫君是對的。

王越的明光甲上帶著血,那是敵人的血,他站定後,說道:「康國公,康定和碎葉大學城的儒學士、大明的商賈,都已經在烏茲軍的掩護下撤退到了阿拉山口,我剛從碎葉城回來,眼下康國滯留的大明人沒幾個了。」

「做得很好。」王復聽聞,緊皺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在動盪開始之前,王復就已經開始有序撤離來自大明的使團、大學城的儒學士、商賈等,烏茲軍的庶弁將和掌令官都來自大明,現在烏茲軍駐紮在了阿拉山口,完成最後的交接。

王復轉過身來看著王越,頗為篤定的說道:「他們的離去,隻是為了更好的回來,大明需要一個穩定的絲綢之路供給大明西域、甘肅、陝西的發展,一個動盪不安的康國,不符合大明的利益。」

「那我們什麼時候撤離?」王越當然清楚王復所說的更好的回來,康國現在已經非常危險了。

王復看著撒馬爾罕,卻搖頭說道:「我暫時還不走,你帶著阿史那儀回明,她現在又有了身孕,不能留在這是非之地。」

「我再試試,即便是救不了,也要給大明備戰的時間。康國這個桃子,隻有大明能摘,金帳汗國、奧斯曼王國、帖木兒王國都不能摘。」

康國在他手中從無到有,再從有到無,他要看著康國轟然倒下,並且試圖尋找機會,讓康國不至於在內訌中徹底崩解,最起碼要保證,康國在大明遠征健兒到來之前,名義上還存在。

這顆金桃,大明可以拿,其他人都不能染指。

「這裡有一封請大明戡亂的奏疏,替我呈送給陛下。」王復從袖子裡抖出了一本奏疏,遞給了王越。

「走吧。」王復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快走,再不走,怕是來不及了。

阿史那儀走了三步,突然轉過身來,緊走兩步,抱住了王復,帶著哭腔說道:「我不走!我不走!」

「想想肚子裡的孩子。」王復抱著阿史那儀的腦袋,這小丫頭跟他的時候才十八歲,現在已經近三十歲了,這麼些年,兩人相敬如賓,甚至從來沒紅過臉。

王復是個狠心人,他知道阿史那儀的軟肋在哪裡,肚子裡還沒出生的孩子。

如果這個孩子已經出生,阿史那儀會毫不猶豫的讓王越抱走孩子,留下來陪著王復同生共死,但是此刻,阿史那儀再不舍,也隻能選擇離開。

王復揮了揮手,滿是笑意的說道:「走吧。」

他看著王越這個最親密的戰友,他看著阿史那儀這個最親密的人,離開了文華樓,阿史那儀上了停在宮門前的車駕,漸行漸遠。

王復眼中的柔情盡褪,變得極其剛硬,他轉過身,走入了自己的寢宮,穿上了明光甲,扣上了兜鍪。

作為谘政大夫、康國公的模樣出現的太久,康國人已經忘記了,王復是個馬背上的漢子,在征伐黑羊王國之時,他曾經作為斥候,擊殺榜第一的凶悍人物。

王越、活躍在康國的墩台遠侯、阿史那儀,都是王復的枷鎖,而現在,枷鎖全部解除了。

「和碩!」王復沒有扣上麵甲,走出了康宮,怯薛軍萬戶和碩,早就帶領著怯薛軍來到了康宮之外,他一步步的來到了王復的麵前,單膝跪下,大聲的說道:「在!」

「伯顏帖木兒呢?隔乾台吉呢?」王復隻看到了和碩,卻沒看到瓦剌的二號人物伯顏和三號人物隔乾。

和碩無奈的說道:「他們躲起來了,這場暴亂開始的時候,伯顏就去了隔乾台吉的蓋瓦拉宮。」

「膽小鬼。」王復翻身上馬,手中鈎鐮槍一指,指向了蘭宮的方向,大聲的喊道:「眾將士聽令,隨我平叛!」

王復帶著怯薛軍、部分瓦剌十二團營、烏茲八團營的軍士,開始平定撒馬爾罕的叛亂。

兩個月後,王復終於平定了撒馬爾罕的動亂,可是整個康國兩個行省仍然處於動盪之中。

恢復了一定秩序之後,王復也終於查清楚了這一切動亂的根源,那個在蘭宮養老的家夥,瓦剌人的大石,也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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