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九章 朕就是亡國之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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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元年,襄王朱瞻墡與世長辭,葬金山陵園,位居景泰功臣第三。

他晚年寫了一大堆的貫口,羅炳忠這個進士不務正業,整天在前門戲樓,日復一日的說著襄王的貫口,說著景泰年間的那些奇聞異事,直到成化四年,悄無聲息的離開了人世。

羅炳忠也被安葬了金山陵園之內,終其一生,都沒能把月要刀遞出去,用襄王殿下的腦袋,換一塊奇功牌出來。

「父親。」朱見澄帶著一個已經年滿十八歲的孩子來到了講武堂的後院,興安離世之後,父親的身邊換了朱見澄的宦官。

朱見澄也不是防備父親,而是父親晚年的生活,實在是有些邋遢。

這孩子是朱佑鬆,是大明的皇長孫,是大明皇位的第一繼承人,即將前往西域任事,這些年,西域並不是很太平,朱佑鬆已經完成了學業,前往西域體察民情。

「又遇到了什麼難事嗎?」朱祁鈺推了推老花鏡,繼續奮筆疾書,看了眼皇長孫,這孩子長相極為周正,眉宇之間並無太多的戾氣。

自從退位之後,朱祁鈺就很少過問朝中之事了,他一直在致力於推動大明數學進步,函數、變量、常量,導數,和微積分。

微積分要解決四個問題,解即時速度的問題;解曲線切線問題;求函數最大值最小值問題;求曲線長、曲線圍成的麵積、曲麵圍成的體積、物體的重心、一個體積相當大的物體,作用於另一物體上的引力。

這些都是他的研究範圍,退位十年,他終於寫完了最後一卷,七十二歲的他,精力已經大不如以前。

連朱見澄都已經四十八歲了,孩子都已經十八歲了。

「孩兒打算給沂王、崇王、德王、許王、康王、興王、岐王、澤王進皇帝號。」朱見澄有些猶豫,父親最為反對做天可汗那一套,但是今天,七王已經分封了出去,時日已久,不準,他們早已經是名副其實的皇帝了,還不如承認了,大家都好看。

朱祁鈺完成了最後一筆,檢查了下草稿說道:「這不是你這些年一直推動的事兒嗎?登基就說言禁海者斬,言棄西域者斬,言匽武者斬,你這麼說,就是在支持你的哥哥弟弟,有這一天,不過是昨日因,今日果罷了。」

「你是大明皇帝,你願意封就封,不願意封,就拉倒,你不封,等到咱嗝屁了,他們也得自己登基,現在,你們這哥幾個,就等著咱趕緊閉眼呢。」

「想當皇帝,連個罵名都不肯背。」

朱祁鈺將手中的草稿紙遞給了朱見澄說道:「把這最後一頁的《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裝訂成書吧,推咱出去走走吧。」

他示意太監推來了轉椅,在朱見澄和朱佑鬆的幫助下,坐到了轉椅之上,走過了鋸了門檻的大門,走出了講武堂的後院。

「孩兒打算把解刳院取締,重歸太醫院。」朱見澄猶豫了下,解刳院過於殘忍,自從景泰四十年後,就再沒有往解刳院裡送過人,而且解刳院也慢慢無人當值了。

冉思娘走後,解刳院的大醫官就隻剩下三人,這十多年,老的老,死的死,也沒人願意進解刳院,畢竟這地方,毀譽參半,解刳院已經雜草叢生。

朱祁鈺靠在躺椅上,看著路兩邊的參天大樹,這些樹,種在這裡六十年,他無所謂的說道:「嗯,你願意取締就取締吧。」

「朝臣們一直在說錢法不能滿足大明所需,孩兒覺得他們在哄騙,還是能用的,鈔法仍然不是時候。」朱見澄猶豫了下,對於錢法鈔法,朱見澄仍然堅持錢法。

大明的金銀還是不夠多,不足以支持大明發行寶鈔,對此,朱見澄選擇了一意孤行。

「嗯,都行。」朱祁鈺伸出手,陽光穿過的樹葉的間隙,落下了斑駁打在了滿是褶皺的手上,他對死亡並沒有什麼畏懼,這些年,自己身邊的人一個個離開了人世,連李賓言、王復也在去年走在了他的前麵。

「袁指揮昨夜薨逝了。」朱見澄終於還是告訴了老父親,那個天下無敵,大明最勇猛的青兕袁彬,昨夜也走了。

袁彬去年回京了,留在了京中任事,今年開春就病倒了,袁彬的兒子去了倭國,到倭國就把天皇給供了起來,父子一脈相承。

朱祁鈺沒有傷感,笑著說道:「葬金山陵園。」

朱見澄斟酌了一番,繼續說道:「忠國公的兒子不法,被三法司給拿了,我褫奪了他的爵位,讓忠國公的次子承了國公位。」

朱祁鈺靠在椅背上,無奈的說道:「那小子,他爹在的時候,就沒少揍他,到底是沒人約束,愈加放肆,咱聽聞他駕車闖紅燈,傷了十多人,撞死了一個,這案子終究是判下來了,給他流放到大洋洲去了?」

「孩兒正有此意,就是怕父親念叨他,才一直沒下定決心。」朱見澄鬆了口氣,他一直想判流放,就怕惹他爹不高興,略微有些猶豫。

「咱就是個糟老頭子了,以國事為先。」朱祁鈺擺了擺手,靠在椅背上,用力的抬著頭,像個孩子一樣,好奇的打量著。

朱見澄推著朱祁鈺走了很遠,一直走到了太陽落山之時,才慢慢停下。

「父親?」朱見澄略微有些顫抖的說道。

「還活著呢。」朱祁鈺睜開了眼,眼前一片的模糊,他辨認了很久,隻能看到模糊的景象,問道:「太陽呢?」

「父親,落山了。」朱見澄咬著牙,用力的說道。

「讓它…算了。」朱祁鈺靠在椅背上,沐浴在最後的夕陽之中,對著朱見澄說道:「皇帝啊,當心點大臣們,都是優中選優的人中龍鳳,要是鬥不過他們,你就躲起來,躲在那後院裡,隻管蓋章,讓他們自己鬥就好了。」

「他們呀,鬥來鬥去的,隻要觸及到皇權,你就揍他們,不觸及,就讓他們自己鬥。」

「孩兒知道了。」朱見澄才不肯投降,隻是順著父親的話這麼一說。

「皇帝啊,接下來的路,隻能你自己走了,咱啊,下去陪咱們的老夥計去了。」朱祁鈺滿是笑意的說道:「到底是沒有辜負咱當年許下的宏願,這大明江山,在咱手裡,算是再起了。」

他對自己的一生是極其滿意的,他靠在轉椅上,回憶著自己的一生,那些畫麵越來越快,如同畫片一樣不停的閃現著,最終變成了一道明亮的白光,而後慢慢的暗淡了下去。

在最後的意識裡,他看到了很多人的影子,但最終,全都變成了泡影。

「爺爺?」朱佑鬆試探下爺爺的鼻息,大明太上皇,已然離世。

太陽落山。

朱見澄沒有哭,大明皇帝不能軟弱,大明的江山已經完全的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他不能有一絲一毫的軟弱。

成化十年八月十五日,走上權力巔峰五十年的大明皇帝朱祁鈺,崩於講武堂聚賢閣前,廟號明高宗,諡號符天建道恭仁康定隆文布武顯德崇孝景皇帝,史稱明高宗景皇帝。

次日大明皇帝朱見澄搬入了講武堂的後院,收拾了父親的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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