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捉蟲)(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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攜著碎雨的秋風吹開花窗,卷了幾片微黃的竹葉,在黃梨木書桌上落下。

細碎的涼雨落在君懷琅的臉上,他幽幽醒了過來。

在他眼前的,赫然是他二十多年來,最為熟悉的地方。麵前的雕花木窗敞著,正對著他院中的荷花池。窗邊立著數十杆修竹,纖濃得宜,自成一片景致。

他正坐在書桌前,支著胳膊假寐。桌上摞著許多書卷,他麵前攤了本《尚書》,桌角汝窯筆洗是他父親前幾年在湖州淘換來的。桌邊架著古琴,是他自幼用慣了的,窗下的坐榻上支著玉棋盤,還擺著他沒解開的棋局。

是他用了二十多年的書房,熟悉又安寧,反倒透著一股不真實的感覺。

君懷琅一時間愣在了原處,房中一片靜謐,隻剩下外頭雨打殘荷的簌簌聲。

自己……不是死了嗎?

父母身亡、二弟殉城、君家滅門、宣武門的冷雨和屠刀、妹妹受辱……

在這一片靜謐中,像是全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忍不住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那是一雙纖長卻稚嫩的手,皮膚細白,骨節細弱,看起來不過十來歲。

而他的手中,握著一張皺巴巴的紙。

君懷琅瞳孔驟縮,急忙將那張紙展開來。

那是書頁的一角,上頭的字很奇怪,分明是漢字,卻少了許多筆畫。那張紙顯然是被無意識間,大力地攥下來的,還帶著濕冷的雨水。

上頭寫著:薛晏唇角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君懷琅目光一凜。

不是夢。

他記憶中的那些,都是真實發生了的。隻是不知道現在,他究竟是在地府,還是……

就在這時,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君懷琅手指一動,將那張紙重新藏進了掌心裡。他抬頭看去,隻見一個穿著短打的、十四五歲的小少年,笑嘻嘻地走了進來。

「大少爺,您要的徽墨給您拿來啦!」他說。

「……拂衣?」君懷琅一愣。

拂衣是他的書童,隻小他一歲,從小陪他長大。永寧侯府被抄家、君懷琅被抓走那日,他為保護君懷琅,讓錦衣衛砍死在了府中。

怎麼現在的拂衣還活著,尚且是個小少年的模樣?

拂衣根本沒看出他眼神中的震驚和疑惑,捧著那塊徽墨到了桌邊,熟練地給他研磨。

「院中的墨用完了,奴才專門去老爺書房裡給您取來的。與您平日裡用的不大一樣,也不知您用不用得慣……」

君懷琅腦中閃過一道光。

他看完那本書時,虛空裡來了幾個仙人,將他從那處帶走了。聽那仙人言語,想必自己是機緣巧合,才去了不該去的地方。

而在意識消失前,他隱約聽到其中一位仙人說,魂魄招錯了地方。

難道說……自己原本壽數已盡,要去地府轉世投胎,卻被錯送回了若乾年前?

君懷琅看向自己握著那一角殘頁的手,越發篤定了自己的猜測。

所以,一切都還沒有發生。自己尚且年少,父母健在,妹妹也沒有……

想到這兒,他的眼神冷了下去。

薛晏。

那個畜生,此時還隻是個小畜生。

幸而幾位仙人垂青,給了他一個將賬舊賬仇人算清楚的機會。

想到這兒,君懷琅收緊了手指,將那一頁書攥得緊緊的。

桌邊的拂衣仍渾然未覺。他話多,研著磨,嘴也沒停著。

「方才奴才遇見小姐房中的青瓷了!青瓷說小姐養的雀兒讓野貓咬死了,哭了半晌呢!青瓷還發愁,晚上便要去宮中赴中秋宴了,小姐若腫著眼睛,可如何是好……」

雀兒。

君懷琅頓了頓,對上了前世的時間。

前世,君令歡養了隻小黃鳥兒,養了一年多,寶貝的很。就在這一年,那鳥兒被野貓咬死,君令歡傷心極了,自己還哄了好久。

從那之後,君令歡再也不養小鳥了。

如果沒記錯,今年正是清平十八年,自己正好十六歲。前世的今天,他在窗前睡著吹了冷風,發了場高燒,也並未去成這次宮宴。

君懷琅眼神暗了暗。

他想起那本書中,薛晏曾給君令歡送了一隻鳥。那鳥被鎖在嵌滿珠寶的金籠裡,爪上牽著金鏈。君令歡百般拒絕,惹惱了薛晏,那畜生不知哪兒來的變態嗜好,竟打了一副一模一樣的鎖鏈,強行鎖在了君令歡的足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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