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捉蟲)(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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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時,殿中的氣氛更加冷凝了。

清平帝眉心擰起,原本冷淡的口氣頓時染上了不悅:「你說什麼,損壞了?」

薛晏跪在原地,淡淡道:「是。」

他垂著眼,君懷琅看不清他的眼神和神態。卻隻見大殿中的眾人都神色各異地打量著他,對麵的幾個妃嬪更是以帕掩口,小聲議論起來。

薛晏恍若未覺。

「你可知那玉箭的來頭?」清平帝厲聲道。「那是太祖建朝之後,以他打天下的兵器為模特意打造的,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二副,你說損毀便損毀了?」

說著,他重重拍在扶手的龍頭上,聲響不大,但整個大殿都陷入了一片安靜。

就連坐在旁側、一臉擔憂的皇後,都不敢言語。

薛晏沒出聲。

君懷琅坐在他的斜後方,能看見他挺拔的背脊。尚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少年,分明處境蕭索可憐,卻偏生有股壓不住的勁兒,像石縫中鑽出的野草一般,又韌又野。

他也沒想到,那個日後濫殺無辜的暴君,會替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太監頂鍋。

清平帝半天沒等來他的告饒和回應,低頭隻能看見少年烏黑的發頂,一副任君處置的模樣,像是分毫不將自己的怒火放在眼裡一般。

清平帝怒意更甚,說到:「你還絲毫沒有悔改之意?隨意毀壞禦賜,不敬太祖,今日朕不得不罰你!」

君懷琅忍不住又看了薛晏一眼。

接著,他聽清平帝說道:「待到宴後,自去領二十大板,再有下次,朕定不輕饒你!」

殿中眾人皆變了神色。

宮中用刑的庭杖極沉,即便成年男子,捱不住五十板都要被打殘。二十庭杖,已經算極重的刑罰了,即便天子近前的太監犯錯,也少有受這麼重的刑的。

不過四下的妃嬪,雖目光各異,卻幾乎都是看熱鬧的態度。

旁側的皇後有些坐不住了,忍不住出言想勸清平帝。可看到清平帝盛怒的神色,便又將話咽了回去。

「兒臣領旨。」薛晏行禮道。

旁邊的宜婕妤拿帕子掩了掩唇,不鹹不淡地說:「領了旨就下去吧,莫在這兒惹你父皇不高興了。宮裡不比你們燕郡,總要守些規矩,同樣的錯,日後可不能再犯。」

君懷琅竟覺得這話有些刺耳,他忍不住抬眼,又看向薛晏。

他但凡是宮中其他任何一位皇子的處境,自己都能心無芥蒂地與他尋仇。可他偏偏是這幅人人都隨意踐踏的模樣,反倒讓自己下不去手了。

欺負弱者,實非君子所為。

就在這時,薛晏起身,君懷琅又不期然地撞進了他的目光中。

他一愣,接著竟有些驟然的心虛,倉皇地轉開了目光。

他沒看到,薛晏目光在他身上停頓了一瞬,唇角微不可查地揚了揚,勾起了一個譏誚的弧度。

沒見過世麵的小少爺。他輕蔑地心想。

方才在路上,還趾高氣揚地冷眼瞪自己,仿佛哪裡招惹他了一般,像隻又凶又驕傲的小孔雀。

不過薛晏也知道,自己生來招人厭惡,眾人看來的眼神各色各樣,卻沒一個是好眼色。

但剛才,這小少爺還盯著自己看,目光復雜,卻沒惡意,像憐憫,又像內疚。

莫非是因為方才沒有出手相助,這會兒後知後覺地後悔了?

京中權貴子弟哪個不是人精,最擅長偽裝出偽善的嘴臉,卻沒成想,居然混進了這麼一個心軟膽小的糯米團子?

長得倒是漂亮。沒了剛才盛氣淩人的架勢,眉眼還挺溫馴。裹在厚實的披風和大氅中,本是矜貴清冷的,卻躲避著自己的目光,頗有幾分局促。

薛晏徑直轉身,走了出去。

他神色輕蔑,頗為惡劣的心想,如今是在京城,他有許多事要做,沒這個閒心。若是尚在燕郡,他定要好好欺負這小孔雀一頓,讓他以後再見自己,躲都不敢躲。

——

中秋宮宴頗為熱鬧,王公貴族們縱情宴飲,舞姬伴著絲竹管弦,在殿中翩翩起舞,帶起陣陣若有似無的香風。

君懷琅和父母並不在一個席位,便獨自照應著君令歡。好在他妹妹省心得很,還能讓他分出心來,注意到皇子們那邊的動靜。

永寧公位列公侯之首,旁側就是幾個皇子坐的位置。而今皇上共有七個皇子,三皇子病逝,七皇子年幼,席位上總共坐了五個皇子。

大皇子如今年滿二十,已在朝中任職,周圍多是來敬酒的同僚。二皇子坐在他旁邊的案上,君恩澤竟離了席,寸步不離地伴在他身側,兩人正耳語著什麼。四皇子便是宜婕妤的兒子,一派翩翩君子的模樣,雖不多言,卻教人如沐春風的。

在他旁邊,薛允煥正被一群世家子簇擁著,敬酒與恭維不絕於耳。唯獨薛晏,周遭空無一人,那些世家子從他旁側路過,都要繞道側目,話都不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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