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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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懷琅怕君令歡凍著,本要讓她留在房中,改天再學琴。可君令歡不依,見著下雪了更加興奮,硬要跟君懷琅到院子裡彈琴。

君懷琅向來拿她沒辦法,隻好讓宮女伺候著她喝了碗熱湯,又給她裹上了狐皮披風。

待兩人在亭中坐定,君令歡抬起頭看向亭外,不由得感嘆道:「真好看啊!」

君懷琅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就見亭子金色的琉璃瓦飛簷上紗幔飄盪,亭外白雪皚皚,銀裝素裹,天上大雪紛飛,飄飄揚揚地往下落。

君懷琅卻忽然想道,不知道那片楓林,此時是什麼模樣呢?

他腦中又不受控製地出現了那雙琥珀色的眼。他淡淡收回了目光,將手按在琴弦上,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君令歡雖然喜歡雪天,卻是畏寒,沒彈幾下就凍得伸不出手了。她卻仍不願回去,撒著嬌偎在君懷琅身邊,讓他彈琴給自己聽。

君懷琅向來拒絕不了這小姑娘的要求。

於是,薛晏來時,還未走進鳴鸞宮的宮門,就聽到了悠揚頓挫的古琴聲。

約是十天之前,他收到了聖旨,要將他過繼到淑妃膝下。薛晏不必細想,就知道是淑妃在宮中得罪了什麼人,教人家想方設法地把他這個煞星塞進淑妃的宮中,定是要鬧得她雞犬不寧。

清平帝的聖旨裡還裝模作樣地關心了他兩句,讓他養傷為重,擇日再搬到淑妃宮裡。

薛晏知道,肯定是淑妃不悅,在宮中鬧得厲害,不然清平帝也不會另外關照,讓他先在自己宮中養傷。

薛晏略一盤算,就知這個沒腦子的淑妃能得幫上自己的忙。他象征性地養了幾天傷,恰定在今天,收拾起了為數不多的行李,帶著進寶一人,跟著鳴鸞殿來接他的人來了新的住處。

清早天還沒亮,宮中已經飄飄揚揚下了半夜的雪,此時漢白玉的地磚上積了厚厚一層。薛晏踏著雪,默不作聲地行在宮道上。

今日尤其地冷,薛晏沒有冬衣,隻穿著薄薄的一身衣袍。進寶跟在他身邊,將幾身秋裝一口氣全套在了身上,裹得像個臃腫的大粽子,卻仍在不停地發抖。

「主子,您不冷啊?」進寶不由得小聲問薛晏道。

薛晏瞥了他一眼,並未言語。

他自幼生活在燕地,那兒比長安入冬早得多。燕地貧瘠,又養了許多兵馬,到了冬天,沒有冬衣禦寒是常有的事。

他七八歲時就被燕王養在軍營中,吃穿用度與普通士兵沒有半點區別,也都忘了自己過了多少個刺骨的冬天。

甚至他剛進軍營的那一年,軍中關於他煞星的流言甚囂塵上,他入營的第一天,就被幾個兵油子按在雪地中毆打,凍得渾身都失去了知覺,連疼都感覺不到了。

不過這種境況他沒熬幾年,軍中就沒人打得過他,也沒人比他更心狠手黑。他也習慣了一整個冬天都穿著結冰的鐵甲,反倒不覺得有多冷。

很多痛苦都是可以逐漸麻木習慣的,比如說寒冷,比如說世人的厭惡與排斥。

進寶見薛晏不說話,也不敢再搭腔。

他被以全家性命做要挾,趕鴨子上架地認了這個主子,本就知道他陰沉可怕。接觸多了他才知道,他主子比他想象中更可怕。

就這麼一個不怕疼、不怕冷,獨自在暗處籌謀布局的人,對自己尚且這麼狠,對別人能不狠嗎?

進寶除了什麼都聽他的,指望他保住自己一條小命之外,也沒什麼能做的了。

走在前頭的宮人是鳴鸞宮派來的。不過是個宮女,卻穿著厚實講究的錦緞冬衣,發間步搖搖曳,頭都不回,連背影都透著一股倨傲。

她引著薛晏走到了鳴鸞宮外,隔著宮牆,便聽到了古琴聲。

是很清透悠揚的曲調,平緩而悠遠,像是天上的仙長在雲中奏的古樂。那宮女聽到樂聲,揚著下巴回頭,神色裡透出一股與有榮焉的傲氣。

「是世子殿下在彈琴呢。」她說。「世子殿下可是娘娘家中的人,你來了這兒,可切莫沖撞了他,否則娘娘定不會輕饒了你。」

就仿佛麵前的不是個皇子,而是個寄人籬下的奴才似的。

薛晏沒有言語,倒是旁邊的大粽子進寶一邊揣著手發抖,一邊點頭哈月要地應是。

那宮女抬著下巴,輕蔑地哼了一聲,轉身徑自進了鳴鸞宮。

進寶一手挎著行李,連忙幾步上前,給薛晏開門。

薛晏抬腿,踏過了鳴鸞宮鏨金的朱紅門檻。

一進門,那琴聲便更清晰了,宛如一道泠泠的泉水淌過山澗,不經意地從他身側流過,柔柔地在他耳邊輕輕一繞,勾得人心癢。

薛晏往那個方向看去。

即便處變不驚如薛晏,也愣了愣。

竟是那個小少爺?

簌簌的落雪中,他坐在雕漆描金的亭子裡,四周輕紗繚繞。他今日裹了一件純白披風,領口綴著柔軟的狐毛,將他暖融融地包裹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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