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八~九 晉江文學城首發(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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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給他搬來了一把太師椅,墊著厚厚的軟墊。君懷琅在那兒坐下,便有熱茶送到了他的手邊。

他抬頭,麵前正綁著那個工頭。

因為有君懷琅之前下的命令,這工頭並沒怎麼受刑,此時被綁在架上,渾身隻有薛晏打出的傷。

其餘地方看不出來,唯獨鼻梁淤紅一片。

「我不喜歡拷打。」君懷琅喝了一口茶,說道。「但是,而今所有與你相關的資料,我手裡都有。」

那工頭緩緩抬起了頭來。

就聽君懷琅接著道:「修路的工程是你監管的,那些工人,也全都聽你號令。工地中除了官吏,別人進出不得,而堤壩上有你們開鑿的痕跡。如今城中受了這麼大的災,死了這麼多人,即便你什麼都不說,所有修路的工人,全家老小,我們都能直接問斬。」

那工頭定定看著他。

君懷琅迎上了他的目光:「所以,我今日是給你個機會,不是給你和你手下活命的機會,而是給你們一個保住自己家中其他人的機會。」

說著,他緩緩將茶杯放下。

「滿門抄斬……我本人也不大喜歡。」

「我家中有妻兒,這你也知道?」那工頭沙啞地笑了一聲,道。

君懷琅靜靜看著他。

那人沉默了許久。

「但我也救不了他們。」他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受何人驅使,他們又下了怎樣的命令,與我合謀的,總共有多少人,對嗎?」

君懷琅沒有說話,算作默許。

那人自嘲地笑了一聲。

「你即便問我,我也全不知道。」

君懷琅皺眉。

就聽他接著道。

「我是金陵本地人,給我下令的是什麼人,我自己都不知道。我隻知道,如果不給他們辦事,家裡的妻子孩子都會遭殃,但是如果辦了,就會有大筆銀錢送到我的手上。

他們要我做的,就是你現在看到的。破壞堤壩,讓金陵受災,再沖到書院去,能打死打傷多少書生,就打死打傷多少個。至於我手下那些人……我隻在做事時可以命令他們,可是他們和我,都互相不知道底細。有人看著我們,我們也絕無法胡翔透露。」

君懷琅目光沉了下去。

這人說的話,雖沒有半點有效的信息,但是和他之前查到的資料,都是能對得上的。

他不像在說謊。

但是……怎麼會有人,能在秩序井然的金陵城中、在薛晏的眼皮底下,做出這樣的布置呢?

「……那些人,是什麼時候找的你?」君懷琅沉默了片刻,問道。

「三年前。」那人說。

君懷琅一驚:「三年前?」

「對。」他說。「隻是那時,他們並沒有告訴我要我做什麼。我本是江湖中人,成親後在金陵定居。那時我與人鬥毆,將人重傷,使得我家債台高築,走投無路。他們出錢替我一家解決了危機,再之後,他們便讓我聽命於他們。」

君懷琅這才恍然發覺,前世金陵城與君家的慘案、今生的防不勝防,還有官吏隊伍中難以揪出的爪牙,究竟是因為什麼。

是因為那背後的人早有布置,在他們來之前,就已經編製起了一張嚴密的網。

無論是誰踏進來,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江南本就雨水豐沛,江河改道、堤壩決口,並不是罕見的事。

而背後之人,早就做好了準備。他們將自己的人埋在金陵城中,平日裡不留痕跡,但隻要京中有派遣來的官員,就可利用原本的布局,將對方拉入泥潭。

先是忽然的災禍,再是流民暴起,使得聚集在金陵備考的江南學子大量傷亡。再之後,借著亂局貪墨金銀,栽贓給前來的官員。

這樣,他們既達到了害人的目的,又從中大筆獲利,或許再在此時挺身而出,搶立功勛,可謂一箭雙雕。

就算來的人不是他們想害的,而是他們自己的下屬,那麼這個布置也不會落空。隻需這些布置好的人鬧些騷亂,再由他們解決,自導自演一出戲,政績自然就到手了。

君懷琅的後背發冷。

那些人,將其餘的官員和大雍的百姓,全當做了他們獲取利益的棋子。

其心可誅。

他緩緩從座椅上站起身來,擺了擺手,示意周遭的錦衣衛不要跟來,獨自從牢房中走了出去。

說來可笑,他如今看透了對方下的每一步棋,卻因著對方動手過早,藏得太深,即便前世對朝中局勢有所了解,心中有了大概的方向,也無法確定做這件事的是誰。

再說……即便知道了,那人借力打力,離江南又萬裡之遙,自己一個身無官職的白丁,如何與他們抗衡呢。

他緩緩從牢房中往外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就在這時,他忽然撞到了一個月匈膛。

堅硬結實,彌漫著一股悠遠沉鬱的檀香。

「怎麼了?」薛晏低頭問道。

君懷琅不知道,自己抬起頭時,眼睛中都泛著血絲。

水光隱現,看起來特別可憐。

薛晏單手,一把將他摟進了懷裡。

「好了,沒事。」他抬起另一隻手,按在了君懷琅的腦後,強行將他的臉按進自己的頸窩中。

「沒審出來是麼?沒事,一切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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