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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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寧帝賜下的宅子位於青雲街,周圍住著的盡是官宦世家、朝廷勛貴。與樂好八卦流言的百姓不同,任安樂一行搬進這個宅子後周遭的新鄰居極是安靜,無一家主動前來拜訪,即便是將他們招入京城的禮部侍郎範文朝。

苑琴替任安樂換好入宮的袍服,轉頭見苑書蹲在牆角掰手指,嘆口氣道:「苑書,馬車準備好了?」

苑書愁眉苦臉,顯是沒將心思放在即將入宮的大事上,隻心心念念昨日送出去的十來箱金銀,一臉肉疼:「苑琴,那些大臣收了咱們的銀子,按咱們道上的規矩,這可是買路錢,結果他們連大門都沒讓咱進,這個虧吃大了!」

苑琴在苑書頭上一彈,滿是嫌棄:「難怪小姐說你沒出息,這些東西是皇帝賞的,我們不過借花獻佛,咱們初入京城,他們肯收東西已是不錯了。皇帝待咱們小姐的態度不明,他們此時是不會和我們結交的。」

苑書眨眼,把心疼肝疼的神情拾起來,朝門口一指嘀咕道:「這個大塊頭怎麼安置?小姐把他留在晉南原本是想守著寨子的!」

守在門口的黝黑青年約有丈高,著一身布衣,麵容憨厚,一雙眼極是黑沉晶亮,身後背著一根鐵棍,見苑書朝他看來,當即憨憨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苑琴擺手:「既然鍾叔不放心,就守在這裡好了,京城水深,有長青在也好。」

說話間,任安樂已從屏風後走出,一身藏青長袍,長發挽起,利落颯爽。

顯是在裡麵聽到了兩人的對話,任安樂一拂袖擺對著悶悶不樂的苑書嗤笑道:「苑書,我掌管安樂寨數年,你可曾見我吃過虧?」

苑書搖頭,無論是搶地盤還是打劫商隊,她家寨主次次身先士卒,鞠躬盡瘁,那架勢恨不得剝掉對方三層皮來。

「如今他們觀望帝心不讓你們進門,他日要入我任府休想用幾箱金銀了事。時間到了,入宮,長青守住門戶。」

任安樂說完,大踏一步,朝任府外走去。

苑書得了任安樂的保證,眼一彎拉著苑琴跟在任安樂屁、股後頭奔得極是歡快。

馬車行過安靜的青雲街,朝宮中慢悠悠晃去。

時近正午,上書房。

嘉寧帝端坐上首,瞧著下麵蹬鼻子對眼的兩位丞相,頗為頭疼。

右相魏諫是兩朝元老,乃名震大靖的大儒,清流一派多為其座下子弟,桃李滿天下,先帝在時亦對他極為倚重,如今貴為太子之師。

左相薑瑜十幾年前隻是忠王府一介幕僚,嘉寧帝即位後他飛黃騰達,一步步達至大靖朝堂首位,十年前帝家覆滅後深得帝心。

如今的大靖朝堂兩人涇渭分明,互為製衡,是嘉寧帝樂見的局麵,隻是近日任安樂入京,兩派各執一詞,小打小鬧逐漸上升為左右相之間的黨派之爭,嘉寧帝被鬧得頭疼,今日接見任安樂便把兩尊大佛一起稍帶上。

「魏相,任安樂一介女子,又來自偏遠之地,粗蠻魯莽,豈可和我輩一般登堂入朝?再言副將位雖不高,卻也能執掌幾萬軍馬,將來她以招降之功請赴邊疆,安樂寨以往劣跡斑斑,他日若得了軍心,必成我大靖心腹之患!不如另賜一虛職,在京城供養著便是。」

左相薑瑜官腔打得有板有眼,隻是若非賜予任安樂的副將之位原本是要給他薑氏族人的話,這話會更有威信力一些。

「薑相此言差矣,任安樂即已招降,必會忠於大靖,陛下當初已賜下官位,若現今食言,不讓其入朝,天子威信何在?何況任安樂乃有名的將才,他日未必不能成我大靖柱石!」

右相魏諫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聲若洪鍾,聽這聲音,明顯是高壽樣!

「右相言重了,區區女子,談何柱石!」

「即是區區女子,左相又何必危言聳聽!」

「她乃叛賊,劣根難斷,痞性難馴!」

「給我大靖送來三萬水師,怎可再稱其為叛賊!」

上書房的聲音著實不小,被內侍領進回廊的任安樂眉一挑,嘴角便帶了一抹意味不明的深意。

「行了!」嘉寧帝重咳一聲,肅目望向下首:「兩相素來德高望重,為一降將爭論不休,成何體統!」

兩人對視一眼,停止爭吵,帝王的麵子重於天,他們再大膽也不敢給皇帝甩臉色。

魏諫端著茶杯,見對麵坐著的薑瑜扔過來的目光雲淡風輕,幾十年嫌隙頓生心底,他到底比不上薑瑜善弄權術,這些年吃的暗虧不少。

遂魏老丞相眼珠子一轉,朝上首恭聲道:「陛下。」

薑瑜暗哼一聲,這個老頑固還在妄想,他難道能把任安樂吹成朵花不成?

呃,左相倒是忘了,十八的姑娘一枝花,撇去身份和各種傳言不說,任安樂本人倒是極符合這個標準的。

「右相有何話想說?」

「當初任安樂招降時求的是東宮太子妃位,如今若是任改其職位,以她的脾性,若是在朝堂上重提此事,如何是好……」

左相神色一頓,低下頭暗罵,這塊茅坑裡的老石頭,為了和他作對居然將這件事提到陛下麵前來,真是膽子比天大!

果不其然,聽見此話,嘉寧帝眼微眯,看著右相神色晦暗不明。

「太子妃位關係重大,豈可輕易定下,任安樂待會便到,兩相不如見過她再議如何安置。」

正在此時,堂外傳來覲見之聲。

「陛下,任將軍求見。」

嘉寧帝剛欲宣見,淩亂的腳步聲響起,外麵的侍衛見奔來之人是慈安殿大總管張福,一時不敢攔任他跪在了外麵。

「陛下,陛下,不好了!」尖細的聲音響徹在上書房內外。

看到此景,任安樂挑眉,腳一頓立在了原地。

嘉寧帝眉一沉,怒喝:「給朕滾進來,好好說!」

張福連滾帶爬跑進來,平時倨傲的臉上滿是惶恐:「陛下,太後暈倒了,奴才召了禦醫入宮……」

『咚』一聲響,嘉寧帝神色驟變,手中的瓷杯敲在案桌上:「狗奴才,怎麼不早點說!」

說完立然起身朝外走,行了幾步記起任安樂還侯在書房外,匆匆朝慌忙起身的兩相吩咐:「朕去看看太後,任安樂既然來了,你們便替朕見見,其他事容後再議。」

「是,陛下。」兩人肅聲答,看著嘉寧帝消失的方向對視一眼,重新坐在椅子上。

魏諫暗嘆一聲,太後年事已高,近年常有暈厥,陛下極孝順太後,任安樂來得不是時候,若是入了陛下的眼,左相所謀必不會順利。

任安樂立於上書房外的回廊上,聽得裡麵惶恐的稟告和嘉寧帝的吩咐,抬首隻來得及看到一道匆匆消失的明黃身影。

她神情靜默,瞳色有些悠遠。

一旁的內侍走近請她入上書房,她舒了口氣,鬆開不知何時微握的雙手,嘴角噙笑,朝大靖王朝權利最集中的樞紐緩緩走去。

平穩的腳步聲臨近,上書房裡端坐的兩位老大人眼皮一跳,不約而同抬首。

這一望,合起來逾百歲的兩人皆是一聲暗贊,即便是臉色不虞的左相端著茶的手亦是一頓。

該怎麼說,此女氣度平生僅見,溫煦大氣,若非眉間一抹痞氣,恐怕還真擔得起大靖儲君的青睞。

雄踞晉南的安樂寨主果然不凡,難怪敢求娶大靖太子,若她真心助太子,東宮之位隻怕會更加穩固。

右相乃太子之師,看任安樂的眼神越發柔和,左相麵色微凝,端在手上的茶杯放在案桌上,發出清冽的聲音。

「任安樂見過兩位相爺。」任安樂抱拳行禮,完全武將作風。

兩人咳嗽一聲,皆有些不自然,朝廷幾十年沒有女子入朝為官,此時受任安樂的禮倒有些別扭,但兩人皆非常人,是以極快調好心態朝任安樂看去。

「任將軍無需多禮,請坐。」魏諫一扌莫胡子,笑道:「老夫久聞任將軍名冠晉南,今日得見知傳聞虛矣,實乃聞名不如見麵,將軍是一顆蒙塵珠啊,如今歸我大靖,陛下知人善用,必讓將軍威名更勝往昔。」

聽見右相過於誇大的贊賞,左相眉毛一抖,暗嗤一聲,他敢扌莫著良心指天對地,見到任安樂之前,這個老頭子連想都沒有這麼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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