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局(1 / 2)
第四十八局
暮秋的夜晚,不似夏夜般燥熱,綠葉茵茵的枝頭早已枯黃,匍匐在林蔭深處的夏蟬不知何時已經從城市裡褪去,晚風拂過,帶起路旁枯葉,落進池子裡掀起陣陣的漣漪。
江沅嘴裡嚼著山楂丸,走在前麵一蹦一跳的踩著路麵的枯葉,鞋底碾在乾燥的枯葉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聽起來清清脆脆,兩隻金毛在路旁奔跑,狗吠聲時而在小區裡響起。
沈漾單手插在兜裡,另隻手拎著她的山楂糖雪球,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眼角眉梢裡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朗月懸掛在漆黑的夜空裡,瑩瑩的月光落在兩人肩上,兩人時而交錯的身影被暖黃的路燈拉長。
江沅吃完嘴裡的山楂,咂咂嘴,舔了下殘留在嘴角的糖屑,回身朝沈漾跑了過去,「吃完了。」
「嘖。」
他抽出手,從袋子裡拿了一顆遞到她嘴裡,無奈的說道,「怎麼像帶了女兒出來。」
話是這麼說,可他的語氣裡都是濃濃的寵溺。
江沅鼓著腮幫,牙齒把圓滾滾的山楂咬開,包裹在外麵的白糖粉混著山楂肉,酸甜的味道在嘴裡漫開。
她用舌尖把籽挑出來,吐進一旁的垃圾桶裡,嚼了幾口後才接了話,「呸,你想當我爸爸,我還不樂意呢。」
「嗯,不當爸爸。」
他突然俯身,湊在她眼前,漆黑如墨的眼眸裡倒映著她有些呆滯的麵孔,他身上清冽的淡香縈繞在她周身,聲音低淺。
「我隻想當你老公。」
他湊得太近,壓迫感過強,江沅右腳下意識往後麵退了一步,頭也跟著往後仰了點,「想娶我啊?」
「想,恨不得現在立刻馬上就娶你回家。」
她笑彎了眼,伸手從他手裡把袋子抽出去,輕巧巧一聲,「那你等著吧。」
沈漾笑著沒應,拉著她往前走。
過了會,江沅往嘴裡塞了顆山楂丸,側目看著沈漾,「漾漾,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恨嫁呢?」
她腆著臉湊過去,「是不是突然發現不把我娶回家,實在是對不起我這傾國傾城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美貌啊?」
「……」
他哼笑一聲,「我是怕你像這樣發起瘋,萬一哪天跑出去嚇著別人。」
「……」
——放你娘的狗屁。
他頓了頓,淡淡道,「我是在為民除害。」
「屁。」江沅撇了下嘴角,牙齒嚼著山楂肉,說話含糊不清,「漾漾,你最好慶幸我是在成為你女朋友之後,才發現你這張嘴是用來懟人的。」
她把嘴裡的東西咽乾淨,「要不然,像你這樣子的人,是絕對不可能找到女朋友的。」
「也就是我,秉著我們在同一片天地呼吸的份上,無私奉獻了一把。」
「……」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她家樓下,不遠處的岔道口有輛汽車開過來,沈漾把她往路裡麵拉了一把,「注意車。」
江沅下意識抬頭看了眼,瞥見熟悉的車身,還沒來得及細想,從車裡下來個男人,穿著中規中矩的襯衫西裝褲,鼻梁上架著眼鏡,西裝外套和公文包拎在手上,正朝他們這邊走來。
兩人皆是一愣,隨著來人的距離愈來愈近,兩道截然不同的聲音同時響起。
——「爸。」
——「江醫生。」
沈漾愣了一下,側目看著江沅,眼神示意她,這是你爸?
江沅同樣也愣住,瞥見他的眼神,示意回去,你不知道?
江清河停在原地看兩人眼神你來我往的交錯著,笑嗬嗬的繼續朝兩人走過去,「小沈啊,最近怎麼沒見你去醫院了?」
沈漾斂眸看著眼前人,迅速的將他的身份從「江醫生」轉變成了「未來嶽父」,語氣比之前要厚重,「最近比較忙。」
「那也得抽空過去看看他,他一個人在醫院也不舒坦。」
「我明白。」沈漾背著手,點點頭,模樣是少有的認真。
江沅在一旁的忍不住笑了聲。
江父的目光掃了她一眼,隨即抬手看了下時間,漫不經心道,「都快九點了啊,時間不早了,我先上去了,你們聊。」
說完,江父和沈漾略微頷首就轉身往樓裡走,江沅聽出江父話裡的意思,哪裡敢呆在樓下和沈漾多聊,牽著元寶迅速跟上江父的步伐,偷偷指了指手機,示意他,「回去找你。」
沈漾站在台階下,沖她揮揮手,心底依舊在默默消化著「江醫生」是「未來嶽父」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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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沅跟著江父上了樓,一路上,她也沒敢多說,直到出了電梯,江父站在家門口,沉聲道,「等會來書房找我。」
她低頭扣手指,應了聲,「知道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家,坐在客廳磕劇的江母瞥了眼,「唷,今天怎麼父女兩一起回來的?」
「樓下碰見了。」江父換了鞋,把包放在鞋架的櫃子裡,抬腳朝客廳走了過去,江沅沒敢跟過去,換了鞋給元寶鬆了繩子後,慢吞吞的挪回了房間。
大金毛搖著尾巴鑽回自己的狗窩。
江母察覺到她的異常,拿腳踢了踢江父,「沅沅怎麼了?」
江父沉默了一秒,神色自然道,「不知道。」
說完,他拍拍衣服上的毛絨,起身去了書房,進去前還刻意說了聲,「我去書房呆會。」
江母:「……知道了。」
坐在房間裡的江沅聽到江父說話的聲音,朝門口翻了個大白眼,等到聽見他開門的聲音,她趿拉上拖鞋出門走了過去。
書房的門沒關嚴,她推門探了個腦袋進去,「爸。」
「嗯。」江父坐在書桌邊上,取下眼鏡,伸手搓著鼻梁骨,「進來吧。」
江沅抿著唇,擠進來把門關好,搬了椅子坐在江父對麵,笑嘻嘻的說道,「爸,我怎麼覺得您最近又年輕了不少呢?」
江父哼笑一聲,「別給我灌糖水,不管用。」
「……」她鼓著腮幫,低頭扣著桌角的筆筒,「可是我現在成年了,談戀愛也不過分吧。」
「我什麼時候說不讓你談戀愛了。」江父從抽屜裡拿了份報紙出來,言簡意賅,「我覺得他不行。」
「???」江沅不是很理解,「為什麼啊?」
「他不孝。」江父睇了她一眼,「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看你遲早跟他一樣。」
「……」
江父繼續道,「上次他父親病危之後,我可就沒見他再去過醫院,他父親目前的狀態可是說走就能走的。」
「爸,他們家的情況沒你想的那麼簡單。」江沅斟酌著語句,把事情挑了重點跟他說了一遍後,沉聲道,「反正,沈漾他不是不孝,相反的,他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江父大抵也是沒有想到事情的內情這麼復雜,沉默了一會後,他輕咳一聲,「你先出去吧。」
「那沈漾……」
「爸爸像那麼不通情理的人嗎?」
江沅撇撇嘴,硬生生把到嘴邊的「像」字咽了回去,「那我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