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2章 一段旅途的終點(2 / 2)
而那先生也笑著擺了擺手,孩童們立刻丟下,飛也似的跑出了學堂。
「哦!下堂啦!」
「回家吃飯嘍!」
「」
跟一群脫了韁的小馬似的,不多時,堂中便隻剩一男一女兩人。
「相公,快趁熱吃吧。」
「你最近幾日咳嗽的又厲害了,我便熬了些梨粥」
一麵說著話,一麵從食盒裡取出一隻小瓦罐,幾碟小菜。
飯菜的香味縈繞在空氣裡,正午溫暖的陽光正愜意。
「好。」
先生笑了笑,盛了一碗粥先擺在女子麵前,然後才給自己又盛了一碗。
兩人相對坐著,一麵閒聊幾句家常,一麵喝粥吃菜,清風翻動書頁,有貨郎在窗外街上叫賣,遠近的聲音裡滿是人間煙火。
如果要形容一下這幅「夫妻恩愛」的場麵,那男人無疑一口氣便能說出許多典故和成語。
而女子沒讀過書,估計是說不出來的。
不過她卻知道自己早已認準了眼前這個男人,所以才會心甘情願的對後者好。
哪怕男人從未告訴她自己來自何處,曾經又做過何等驚天動地的事
三月鶯飛草長,早稻已冒出了綠油油的嫩尖。
馬車不快不慢的行駛在平整的官道上,兩側盡是綠油油的稻田。
灌渠將遠處的河水引至地頭,一個個古怪的鋼鐵「小屋」冒著騰騰熱氣,在「轟隆隆」的響聲中又將灌渠之水引入稻田,看得坐在車中的翠兒大感驚奇。
離開大漢兩個月,她與賀景終於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大蜀蜀州。
而一入蜀地,沿途所見之景便與別處大不相同,其中最新奇的便要屬這些能引灌渠之水的「鐵屋子」了。
「相公,這都是些什麼呀?」
趴在車窗邊,翠兒愣愣的問道:「怎得在別處從未見過呢?」
「應當叫做蒸汽機。」
賀景估計此前聽說過蒸汽機,所以眼下倒是能說出名字。
不過他畢竟沒見過實物,故而其實也不知道這東西究竟有何作用。
「想來便如風車一般,是作抽水灌溉之用的吧。」
「蒸汽機」
翠兒還是不解:「可此刻明明無風,這蒸汽機為何還能引水?」
「這我就不知了。」
賀景誠實的搖搖頭,由衷感慨道:「總之大蜀有魏公子在,出現何等神奇之物都不奇怪。」
「嗯,大蜀百姓的日子一定過的都很好。」
翠兒點了點頭,落下車簾:「最起碼有了這些鐵屋子,耕種時便不需再那般勞累,也不必怕遇到旱災了。」
「是啊。」
賀景視線遠眺,一座氣勢雄偉的古城輪廓便出現在了目光盡頭。
此刻時間尚早,太陽還未完全升起。
可哪怕便是在這朦朧的晨光裡,蜀州城卻也仿佛散發著令人向往的活力與新鮮。
翠兒說的沒錯。
現如今,大蜀百姓的日子確實過的很好。
而至於這個「好」究竟「好」到了什麼程度或許從現在大蜀民間流傳的一句俗語之中可以窺見一二。
耕種不必再問天,行商不必再拜官,修行不必再求仙。
蜀州城,未央宮,金鑾殿。
「陛下,關於第一條鐵路修建一事,微臣的意見便是如此。」
「還請陛下盡早定奪。」
金頂玉柱,重簷九脊。
近百朝官手捧笏板立於殿中,端莊華貴的寧玉珂坐於龍台之上。
身為大蜀宰相的遊文宗剛剛進行完「總結發言」,其中最重要的便屬「修建鐵路」一事。
如今天工局已經製造出了以蒸汽機為動力的「火車」。
那麼接下來自然便是修建鐵軌,正式將這種新型交通工具推廣開來。
修建鐵軌並不難。
但考慮到各方麵的因素,這第一條鐵軌的「規劃路線」卻尤為關鍵。
遊文宗建議的路線是從蜀州城至大同城,剛剛也列舉了許多這麼做的好處。
不過這事兒肯定最終還是要寧玉珂拿主意。
隻是後者思忖了片刻,竟緩緩說道:
「遊大人,此事關係重大,還是待朕先問過夫君他之後再說罷。」
問過夫君再說
身為女帝、大蜀的最高統治者,寧玉珂這話怎麼聽怎麼奇怪。
但遊文宗居然絲毫沒有驚訝,道過一聲「微臣明白」後便躬身退回了隊伍。
其它朝臣也都是一副平靜的樣子,似乎對寧玉珂剛剛說的話早已見怪不怪了
「還有無奏事者?」
「無事退朝!」
在小太監的喊聲中,寧玉珂起身走下龍台,繞過一道屏風便消失不見了。
一眾朝臣也紛紛走出金鑾殿,三五成群的一邊說話,一邊往內宮外走去。
而就在眾人還未走下那長長的漢白玉長階之時,宮外,一道肉眼可見的白色光柱卻突然沖天而起,瞬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是」
文官們大都一臉茫然,看著光柱的方向愣住了。
不過武官們卻是平靜許多,立馬便有人解釋道:
「諸位大人不必驚慌,此乃突破二品境所引動的異象,很快便會消散的。」
「嗯?這麼說是城中有人突破二品了?」
「沒錯,從這方位來看應當是魏公子府上。」
「啊,想來應是魏公子的哪位門客吧。」
「哈哈哈!大幸!大幸啊!」
「」
心情從緊張變得放鬆,一群朝臣抬頭看著光柱消散,然後便各自忙碌去了。
既然是魏府之中有人突破,那就沒啥好擔心的。
不過他們猜的卻也並非全對。
這股光柱確實是自魏府而起,隻是突破之人卻不是魏長天的門客。
而是
「師、師父」
身處人群中央,阿春怯怯的捏著手指,有些緊張的看向魏長天。
「我、我好像二品了」
「」
表情一僵,跟看外星人一樣看著阿春,魏長天好半天後才乾咳一聲道:
「咳,不錯。」
「不過終究還是比為師當年稍慢了一些」
這話一出,阿春倒是沒有任何質疑,反倒是一旁的眾人紛紛翻起了白眼。
「沁兒妹妹,你說相公怎得這樣不要臉呢?」
「柳詩姐姐,相公他不一直都是這樣子麼?瑤兒姐姐,你說是不是?」
「啊?我、我覺得相公還好啊」
「鵝鵝鵝!靜瑤你呀!每次都不敢說相公的不是!我也覺得相公他臉皮厚的很呢!」
「是吧!婉兒姐姐你也這樣覺得的!對吧!」
「可不是麼!就拿前幾天來說,他非要我穿那什麼絲襪沁兒,你臉紅什麼?」
「啊,我、我也穿了」
「唔?什麼顏色的?」
「白、白色的」
「是麼?我是黑色的柳詩,你是不是也穿過?」
「我呀?我三四年前就經常穿了。」
「啊?」
「」
莫名其妙的,話題就轉移到了奇怪的方麵上來,聽得一旁騎著大黑狗的魏巧玲一臉疑惑,似乎想要問問「絲襪」究竟是什麼。
不過還沒等她開口呢,表情無比尷尬的魏長天便先一步擺手打斷道:
「咳!都別在這兒圍著了!回屋去吧!」
「哦。」
眾女皆笑盈盈的投來一個眼神,然後便人手領著一個娃走出了後院。
「呼」
見眾人離開,魏長天這才輕輕鬆了口氣,又一次看向已然是二品武人的阿春。
「阿春。」
「師父我在!」
「嗯,你現在既然已是二品,那為師便也該傳授給你幾門厲害的招式防身了。」
「此劍法名為落穹,玄奧無比,想當年以為師這般天資也用了三天才融會貫通。」
「哇!師父都用了三天麼!那這劍法一定很厲害了!」
「哼,自然是厲害無比,看好了!」
「」
劍影上下翻飛,不經意間斬落了幾片樹上綠葉。
清風從湛藍的天穹落下,將葉片高高吹起,送到了魏府門外一輛停著的馬車旁。
賀景和翠兒鑽下馬車,看著門匾上的「魏府」二字,猶豫了一下便欲去敲門。
然而還未等他們扌莫到門環,身後便先一步傳來了一個驚訝的聲音。
「賀公子?翠兒姑娘?」
「嗯?」
二人聞聲回頭看去,便見就在幾步開外同樣站著一男一女。
男子很臉生,此前從未見過。
不過說話的那女子卻是有些眼熟。
「真的是你們啊!」
走近一步,李子木笑著解釋道:「賀公子,翠兒姑娘,此前我曾隨魏公子去過大乾京城,當時見過你們一次的。」
「啊!」
經李子木一提醒,賀景和翠兒立刻便想起了當初跟在魏長天身邊,除了楊柳詩之外的另一個女子。
「原來如此,一時未能認出,還望姑娘莫怪。」
趕忙沖李子木拱了拱手,賀景小聲試探道:「不知姑娘」
「我姓李。」
李子木笑著自我介紹一句,又扭頭看向身邊的男子:「這是我的相公。」
「湯塵。」
男子也笑了笑,及時報出自己的名字。
賀景不敢怠慢,馬上又一次拱手:「啊,鄙人賀景,見過湯公子。」
湯塵亦拱手回禮:「賀公子客氣了」
「」
三年過去,湯塵娶了李子木。
而其他尚且活著的天道之子的生活也發生了一些變化。
沈然回了大黎,成為了魁星學宮的領袖。
許全跟支離跑去遊歷天下了,前幾天還剛傳信回來說到了白殿。
楚安逃過了追殺,如今便與秦荷一同生活在蜀州城。
還有那個排名第一,但此前從未露過麵的葉玄,聽說已經成為了當今世上除魏長天外最耀眼的年輕一輩
綠葉悠悠盪落在地,府門外的四人客套了一陣,李子木便搞清楚了賀景與翠兒此番來蜀州的用意。
先將兩人引入府內正廳坐下,她立刻便去通知了魏長天。
然後沒過多大一會兒,後者爽朗的笑聲便由遠及近飄了過來。
「哈哈哈!賀兄!翠兒姑娘!好久不見!」
「魏公子!」
「」
有些激動的站起身,賀景和翠兒再一次見到了這個熟悉的男人,也宣告著他們此番橫跨萬裡的旅程終於抵達了終點。
笑聲響起在屋中,隨風盪出窗縫,卷起地上的綠葉,將後者送回了枝頭。
年輪繞過一圈一圈,春夏換過幾次秋冬。
這六年間發生的一切便就如同一個既盪氣回腸、又尋常平淡的故事。
有未休的愛恨,有闌珊處的回首,有日月與星辰,有青絲和白發。
不過就像賀景和翠兒的這趟旅程一樣,雖然來到了蜀州,見到了魏長天,但他們的生活其實並沒有結束。
因此,時間的長河也依然會繼續流淌。
這樣看來,這看似波瀾壯闊的六年,仿佛便也隻是一勺浪花,一段回不去的過往。
至於這六年於這個世界意味著什麼,身處其中的人可能很難講的清楚,或許要留給後人去評述了。
不過對魏長天個人來說,在故事開始之前,他是孤獨、自私、淡漠的。
而到了故事的最後,他最起碼已經懂得了什麼是愛,什麼是責任,什麼是感激。
一朵浪花不論濺起多高,真正賦予它意義的,終究還是承載它的河海。
所以,平凡也好、平庸也罷,不管能不能看得到未來,總還是要繼續向前的。
畢竟路還很長,新的故事還沒開始呢。
「賀兄,翠兒姑娘。」
「這一路行來,辛苦了。」
(全書,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