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章 涅槃(1 / 2)
人和人的差距,有些時候比天和地的差距還大。
對於大宗族的孩子來講,百金或許隻是某日在父母膝下承歡撒嬌討來的賞錢。
但對有些人來講,或許是橫在人生路上的一座大山。
就好像楚連笛,原本漸起的人生忽受重創,最後壓死他的,就是這一百金。
一百金多麼,如果他沒有丟自來樓的那份工作的話,這不過是他一個月的例錢。
所以當時他向錢民借錢時,根本沒有想過還不上這件事。
人問有沒有什麼質押的,便很乾脆的附上了老宅地契。
字落成契,當時隨手的一筆,也成了今日的索命之因。
但隻是這樣麼,倪孝鎧覺得不然,如果楚連笛還是自來樓的樂師,即便這個月還不上錢,那城東的幾個錢民也是不敢過分為難的。
可偏偏楚連笛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趕走了。
試想一下吧,一個無父無母,無依無靠的,甚至失去工作能力的年輕人。
即便積壓一下,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便是今日禍事的根本因由,楚連笛確實已經走投無路了。
懷中揣匕拚死守護的想法,與其說是勇氣,不如說是窮途末路的爆發。
他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了,能夠死在那間從小長大的房子裡,或許才是年輕人真正渴求的。
因為他肯定是借不到錢的,這點倪孝鎧很肯定。
以自來樓樂師這個職業為人脈根本的楚連笛,一旦失去這個身份,那麼那些曾經與其交好的人,態度都會變化。
這種變化體現在具體事情上就是,以往隻要開開口就能借個三五十金的好友。
現在會開始考慮楚連笛是不是能夠還上。
這不是現實勢力,而是人家也有人家的生活,老話都說,救急不救窮。
可若是又窮又急該如何,誰碰上這樣的人不打怵,往後又該怎麼辦?
憐憫義氣不能保肚,楚連笛的結局,好像已經能夠看得清楚。
所以倪孝鎧很急,迫切的想要搭救這個因為背運而窮途末路的年輕人。
這和顯聖計劃的初衷並不違背,隻需要調整一點手段就可以。
「金元不能直接給。」
蘇辰井朝倪孝鎧說道:「金元是有鑄造工藝的,直接給錢會讓顯聖的戲法穿幫。」
「可他現在真的很需要錢,不然我將金元的鑄造痕跡抹去再給?」
倪孝鎧想了想,這般說道。
「需要做的更復雜一點。」
蘇辰井淡淡一句,然後捧起碗來。
軟硬適中顆粒飽滿的米飯還蒸騰著熱氣,聞著米香,計上心頭。
……
一個成年人會在什麼時候崩潰呢。
遭逢巨變,妻子難產,母親死去,幾個月的時間失去所有。
這樣的劇變,楚連笛扛過來了,他妥善的安排好妻子與母親的後世,將兩個人生中最重要的女人鄰墓而葬。
他以為這已經是他的人生灰暗到極點的場麵了,可接下來發生的事讓他明白,原來他以為的最糟糕,遠遠還不是最糟糕。
不知道是法器還是自身的問題,他再也吹不出能夠安撫心神的曲子了,反而聽得人夢魘纏身。
或許那些世家大族的少爺並不知道,像他這樣的人想要心煉百鍛提前寶成有多難。
少年時的他每天都處在飢餓中,飯食稀得立不住筷,借著灌水才能勉強飽腹的他,每次碎裂器胚,都得昏迷一整天,即便是蘇醒後,也是迷迷糊糊的,起碼好幾日。
可就是這樣的條件,他依舊倔強的完成心煉百鍛,並提前寶成。
人們都說他運氣好,偶爾聽到背地裡有人閒言碎語,他也隻是笑笑,從不計較。
畢竟,他也承認,能夠擔任自來樓的樂師,相較於努力,當然運氣更重要。
隻是這些人不知道的是,他能得到自來樓的工作,其實也不光靠幸運,更重要的是因為他願意將例錢的大部分,交給掌櫃。
困苦的生活讓楚連笛早就明白,動人的從來不是言語,而是金銀。
原本他的計劃是,在自來樓乾上幾年,然後轉到別的客棧,那時候他就是個正經樂師。
像他這種既無背景又無靠山的,這已經是他能想出最快最穩的升遷辦法了。
可是他低估了掌櫃的貪婪,合作數年,在他表露出要離開自來樓意向的時候,之前還笑眯眯的掌櫃當即翻臉,話裡話外滿帶威脅。
明白胳膊擰不過大腿的楚連笛,就這樣在自來樓乾了七年。
再就出了那檔事,當時自來樓所有夥計都看見,他痛哭流涕抱著掌櫃的腿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