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睛和他那麼像(1 / 2)
陵瀾其他什麼都看不到,隻能感受到這具身體,這雙淺灰色的,讓他不滿的眼睛。
他怎麼會允許他這樣呢?他要把他扯落神壇,還要……
陵瀾把臉埋在他脖頸間,身體的痛楚好了大半,他更加緊貼著他,可那剩下的大半也讓他備受折磨,他迫切地想要有什麼來緩解他的疼痛,可抱著他的人卻一動不動,連手都不往他身上放。
蘇星弦是不敢,多年隱忍的感情猶如一件最昂貴的瓷器,被他珍而重之地捧著,他不敢隨意,岌岌可危的理智阻止他放肆。
可陵瀾卻以為他拒絕他,愈發惱恨。
眼前恍然又掠過那雙淺灰色,淡薄無心的眼,他不愛任何人,可他也愛著任何人。
他要可憐一點。陵瀾想。可憐一點,他才會不忍心。
半是真半是假,陵瀾無力抓住他的衣襟,攥在手心,痛苦不堪,又委屈萬分,「我好疼。」
「哪裡疼?」蘇星弦著急起來,想要去查看他身上是不是受了什麼傷,他微微支起身子,卻被對方順勢咬住了喉結。
或許,也不能說是咬,他的力氣太小,以至於這一咬,幾乎就像很輕很輕的一個口勿,又輕,又滾燙,牙齒小小咯了一下。
蘇星弦原本輕輕握著他的手突然脫了力道,陵瀾順勢又倒入他懷裡。
「師尊!」蘇星弦從短暫的意亂中回神,以為是自己的力氣太重,碰到他的傷口,才讓他「痛」得都站不起來。
可陵瀾卻輕聲叫喚了一聲,不像是疼的,聽得人隻感到指尖都開始被螞蟻啃咬一樣的酸麻。
那酸麻一直傳遞到他的心口,順著體內流淌的每一寸血液,野火一樣吞噬每一分理智。
「師尊,你讓我,讓我看看你的傷……」
嘶啞的嗓音,是搖搖欲墜的薄弱清醒,似一張一戳就破的宣紙。
他的掌心都是汗,即使是首座弟子比試大典,他也沒有這樣緊張過,這樣的無所適從,又像隨時都會失控,釋放出心底那隻潛藏多年的野獸。
柔若無骨的兩隻手,繞過脖頸軟軟扣著,他整個人都像是掛在他身上,像講悄悄話似的,「你抱抱我,我就不痛了。」
他要他抱抱他,那樣,他就不痛了。
幾乎是一剎那,蘇星弦就抱緊了他。他控製著力道,卻像還是弄疼了他。
他忽然就低低地哭起來,蘇星弦手忙腳亂,擦他的眼淚,一顆一顆的眼淚從他眸中滾落,像一顆顆透明的珍珠。蘇星弦幾乎要被他哭得整顆心都碎掉。
他哭得好生可憐,像受了多大的委屈,在淚水中抬眸看他。
他哭得可憐,眼淚掛在濕噠噠的睫毛上,眼尾卻帶勾,猶如一場精心謀劃的,最恰到好處的引誘,引得即使是神,也要為他著迷,拋下九天之上的光環,為他沉淪。
更何況,蘇星弦不過是一個人,一個早就為他著了魔的人。無數個日日夜夜,他想得他不能入睡,一遍遍地練習他教過他的劍式直到精疲力竭,在房間每個不為人知的角落隱藏他愛他的秘密,一筆一劃描摹每個他心上的模樣。
他為他的每一分親近沉醉,又為他們身份的束縛痛苦,甚至想要祈求神的恩賜,求他施舍他一個可以得到的機會。
現在,這個他最渴望的人,在他懷裡。
陵瀾說,「你親親我。」
灼熱的口勿頓時落到他臉上,炙熱又珍重,像徹底捧出了那一顆早就為他淌血的心。
「這裡痛,這裡也要親。」
親口勿如雨點落下。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摟住了他,他也勾著他的脖子,滾燙的呼吸交錯,分不清是誰的更炙熱。
蘇星弦已經無暇思索,沒有理智。他隻知道,他需要他。而他,更需要他。
窗外風雨摧殘枝葉,屋後竹林搖曳似瘋魔,門前梨花隨暴雨落了滿地,什麼都亂了。
·
雨後清晨,鳥鳴與晨光從窗外漏入。
蘇星弦側躺著看身側睡得正沉的人,眼眸中滿滿都是幾欲傾瀉而出的愛戀。
「啪嗒」一聲,一隻手從被子裡伸出來,蘇星弦無奈輕笑,把這隻不知道第幾次跑出來的手又塞了回去。
早春料峭輕寒,昨夜又下過一場暴雨,尚還有幾分涼意。
羊脂玉色的手臂上點點紅梅,蘇星弦的手顫了顫,心間湧動著一股前所未有的滿足與甜意,像吃了一塊最甜最甜的甜糕,渾身上下,都被這入口的甜蜜滲透,一絲一縷地縈繞在他每一寸的血液之中……
他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快樂滿足過。自昨夜開始,所有一切,美好得幾乎不像真的。
可這一切卻都是真實的。
他一直渴求的東西終於被他擁有,他以為遙不可及的一切,像夢一樣落在了他身上。
掌心滑膩的觸感讓他不舍,他始終忍不住,低下頭去……
晨光熹微,穿過窗扉,淡淡灑在床上情人般相互依靠的人影身上。
身著淺藍衣衫的少年貴公子俯身親口勿愛人的指尖,近乎虔誠,煙波般迷離的淺灰色中氤氳點點溫柔,其間有綿密錯結的萬千情絲,紅色發帶垂落麵頰,連晨風似乎都不再那麼寒涼。
……
那雙淡薄的,無情的,高高在上的眼眸,流露出塵世的愛欲,會是什麼樣子?
煙雲暮靄的淺灰變得濃鬱,明月霜雪般的孤冷升起溫度,猶如神的聖潔光環染上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