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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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黛是真的生氣了。

剛開始見謝無歧遊刃有餘占上風的時候,她還有對江臨淵生出了幾分微妙的憐憫。

然而當她看見江臨淵突然反擊,傷了謝無歧時,什麼憐憫,不存在的,她恨不得自己親自上去將江臨淵的頭給錘爆。

這本該是她的簽。

挨上這一劍的本該是她。

謝無歧好心換掉了她的簽,才會受這樣的傷,若非如此,他的對手該是那個唐回,憑他的本事一根頭發絲都不會傷到。

沈黛從小到大受過的傷多了,不在乎這一劍兩劍。

可她卻看不得別人因為自己而遭受無妄之災。

「勝負已定!此局,閬風巔謝無歧勝!」

裁決小童喊出這一局的勝負結果後,四周圍觀的各宗門弟子全都唏噓不已。

誰能想到,這個不知名下三千宗門的一個弟子,竟然能將純陵十三宗聲名在外的紫府宮大師兄江臨淵打敗?

江臨淵可是近些年來勢頭正猛的後起之秀,也是這次宗門大比上前三的熱門人選,好事者還私底下組了賭局,不少人都下注賭他今年定能躋身前三之列。

可竟然,第一輪就輸給了一個無名之輩?

眾人用復雜的目光看著從鬥法台上從容下場的謝無歧。

能一炷香內戰勝江臨淵,想必此人的名字,很快就能在這一屆的宗門大比上傳開了。

但沈黛卻並不為謝無歧高興。

「沒事吧——」

鬥法結束,沈黛立刻沖了過去。

江臨淵麵色凝重地走下台階,迎麵便見小姑娘滿臉擔憂地朝他的方向而來。

類似的場景並非第一次出現,江臨淵一瞬間就回憶起了無數熟悉的畫麵。

他與沈黛從小一起長大,沈黛剛拜入純陵之時才隻有五歲。

她第一次見他與師尊外出歷練回來一身是傷,她守在他的床榻邊,並沒有和別人一樣說些讓他好好養傷的話,而是淚眼汪汪又堅定地對他說:

「師兄,我一定努力修煉,以後除魔衛道,我陪著你,我來保護你。」

那樣稚氣的模樣,卻說著要保護他的話,江臨淵那時覺得這個小師妹真是有些與眾不同。

因為這句話,這個眼神,在江臨淵的心中,沈黛始終比其他師弟師妹分量要重上一些。

所以當沈黛用那樣擔憂的目光向他走來時,江臨淵幾乎下意識地就要回應——

沈黛完全沒看江臨淵一眼。

她直直地越過了他,一路小跑著朝謝無歧而去。

江臨淵愕然愣在原地。

「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如果不是因為你和我換了簽,你根本不會受傷。」

身後,傳來謝無歧悠閒的嗓音:

「小傷而已,我雖不是體修,但也不至於這麼虛弱……小姑娘家家的,總擰著眉頭做什麼?」

沈黛的語氣裡是遮掩不住的擔憂焦急。

她看著謝無歧手臂上那道傷痕,還有他因為摁住傷口而染上的滿手鮮血,巨大的懊悔與愧疚湧上心中。

「劍氣淩厲,這傷起碼要一周才能完全養好,明日就是第二輪秘境試煉,要是因為這道傷影響了你明日的比試怎麼辦?」

謝無歧真不覺得這傷算什麼。

和他還未被領回閬風巔時遭遇的那些比起來,這點傷不過是皮外傷罷了。

但他沒有多做解釋,隻戲謔道:

「那隻有求我師兄幫我黑箱操作一下,把我同你分到一個組,讓小仙君你來保護我——」

謝無歧隻是開個玩笑,誰料他話還沒說完,沈黛卻一臉緊張地伸手捂住他的嘴,緊張地小聲問:

「這、這也可以嗎?」

沈黛似乎做了一番深刻的心理鬥爭,半響才凝重地低聲在他耳邊道:

「要是行得通,我一定保護你,要是被發現也沒關係,你都推到我頭上就行。」

謝無歧:……那你還挺講義氣。

「這樣一點小傷,還要讓黛黛來保護你,仙君是否過分了些?」

兩人正說著,宋月桃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邊,溫溫柔柔地看著謝無歧道:

「莫不是因為黛黛不是你自家師妹,所以就可以隨意驅使了?」

謝無歧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給她,懶洋洋答:

「不敢,論糟踐人,還是你們純陵更擅長一些。」

宋月桃與江臨淵齊齊變了臉色。

江臨淵知道謝無歧此人舌燦蓮花,不欲與他爭執,而是對沈黛道:

「黛黛,現下你的事,純陵其他長老和掌門都已知曉,你這樣任由他們為你出頭,就不擔心給他們招來禍事嗎?」

江臨淵總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格外了解沈黛。

他知道,沈黛最聽不得的,便是自己給人添麻煩這種話。

他抓準了沈黛的軟肋,還真讓沈黛動搖了一瞬。

江臨淵又以退為進,乘勢追擊:

「即便你真動了退出純陵的心,也不該如此公然與純陵為敵,事情做得太絕對你和純陵都沒有好處。」

沈黛涉世不深,乍一聽也覺得有些道理,正當江臨淵認為快要勸動沈黛時,就聽一旁謝無歧幽幽來了一句:

「好——疼——啊——」

沈黛:!

江臨淵&宋月桃:???

剛才受傷時你眉頭都沒皺一下,現在裝什麼呢?

哪怕是平日演技一流的宋月桃,也是第一次見到謝無歧這樣狡猾的男人。

他甚至都沒用什麼完美無缺的演技,就隨便喊了一聲疼,沈黛立刻回過神來,焦急又不敢碰觸地望著他那道傷口。

「很、很疼嗎?包紮了還很疼嗎?那、那怎麼辦?我去問問哪裡能找到醫修,你等我!」

說完沈黛就全然忘了剛才江臨淵那番話,風風火火地跑掉了。

原本已有幾分把握,卻又被謝無歧插手打斷,新仇舊恨加起來,江臨淵看謝無歧的眼神裡已有十足殺意。

「謝無歧!你與我純陵無冤無仇,為何三番五次從中作梗?我與沈黛自幼相識,你真的以為你一個才認識她幾天的人,這麼容易就能將她誆騙走嗎?」

謝無歧原本都要轉身走了,聽到江臨淵後半句話,忽然回首,意味深長地笑道:

「誰說才幾天?我認識她,可比你認識她要早。」

江臨淵一時意外怔住,但旋即反應過來,輕嗤了一聲「胡說八道」。

沈黛五歲入純陵,在此之前,她一直住在一個修仙界與凡人界交界處的一個小村莊裡。

若要比他還早認識沈黛,隻有在那個小村莊裡,可他從未聽沈黛提起那小村莊有任何朋友,任何值得懷念的事情。

她唯一提及的一件事,隻有她離開村子的那一夜——

族中族老貪圖鎮上一家富戶的錢財,挑中了克死父母的沈黛,與那家富戶早夭的小少爺配冥婚。

五歲的沈黛一無所知的被大人們梳妝打扮送上花轎,當夜便活生生釘入棺材之中。

最恐怖的還不是這個。

據沈黛所說,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地那一夜,半夜子時一到,她身旁躺著的那個冷冰冰的小少爺竟睜開了眼,還一腳踢開了棺材,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這件事著實離奇,江臨淵也印象深刻。

但除此之外,沈黛再沒提過任何與那村子有關的事情,此後她便孤身一人拜入純陵,幾乎不與外人接觸,絕沒有認識謝無歧的機會。

所以,謝無歧怎可能先他一步認識沈黛呢?

不過是騙人的鬼話罷了。

江臨淵看著謝無歧瀟灑離去的背影,如此想到。

*

沈黛早就完全忘了初遇時謝無歧說的那番話,更忘記追問他是不是以前就認識自己。

第一輪比試結束之後,她便急急忙忙找來了太玄都藥廬裡待命的醫修,又壓著謝無歧老老實實地坐在小板凳上治療,沈黛就差晚上也在他房門外端個凳子守著,誰來打擾他休息就揍誰。

入夜後,眾人在太玄都的客舍歇下,方應許見沈黛端著個食盒匆匆忙忙從外麵進來,攔下疑惑問:

「這麼晚你不去休息,還忙什麼呢?」

沈黛抱著從太玄都食舍裡買回來的宵夜,略有些警惕地小聲說:

「……給謝師兄帶的飯後甜點……但、但是隻有一碗哦。」

方應許:?

「那正好,我的了。」

方應許作勢就要搶,沈黛立刻拔腿就跑,丟下一句「下次有機會再給方師兄帶」便沒影了。

他又好氣又好笑,等沈黛走了之後才去謝無歧房間,涼涼地看著裝模作樣吊著胳膊的少年。

「人都走了,裝什麼裝。」

一隻胳膊包得結結實實的謝無歧,悠閒地用那隻受傷的手攪拌著碗裡熱騰騰的紅糖小湯圓。

「你妒忌。」

方應許冷哼一聲:

「我明日就去告訴那小姑娘,你就是當年從棺材裡跳出來把她嚇得哇哇大哭的那個人,她還給你送湯圓?她怕是當場就把湯圓扣你頭上!」

謝無歧:「……」

他確實並不想讓沈黛知道這件事。

當初千宗法會那時,他在純陵的食舍確實一眼就認出了沈黛,因此才會主動上前同沈黛打招呼。

本來是覺得那時必定嚇壞了人家小姑娘,想要偷偷彌補一番,良心上過得去一些,並沒有打算如何深交,沒想到之後卻有了交集。

這要是讓沈黛知道了,他豈不是白挨了這一劍?

謝無歧很識時務地將碗往前一推,忍痛割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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