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騙子(1 / 2)
付良澄遇見蘇千殷那會,還是個一腔熱血的警察兒子,爭做祖國未來的先鋒,跟著爸爸去案發現場勘查。
說的好聽點是漲知識,說的不好聽點是爸爸拗不過他的決心,他硬要過來湊熱鬧,結果見慣了黃色警戒線隻能在外頭乾坐著,無所事事。
像什麼閒雜人等禁止入內的借口是從小聽到大的,他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也不見得換個花樣。
正在猶豫要不要偷溜進去時,他看見爸爸抱著一個瘦得像根白菜的女孩出現在樓梯口,徑直繞過他走向了救護車。
這棟樓被燒得黑乎乎的,他坐在樓下的石階上也能聞到一股刺鼻的氣味,直到那個女孩從他身前晃過,鬆散的頭發盪起暖風的漣漪,撩開了濃濃煙熏味的屏障。
女孩包裹著一件寬大的警服,睡得很沉,那張小巧的臉是象牙般的雪亮,扁扁的睫毛搭在眼皮上方,像極了烏鴉黝黑的羽毛。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蘇千殷,很短暫很意猶未盡的一眼。
救護車的司機打轉著方向盤,募地揚起一陣車輪碾壓過的沙塵氣,破天荒的,他竟有些擔心車上那個女孩會不會被磕到頭。
第二次見到蘇千殷是在醫院裡。
他被爸爸派到病房裡陪女孩談心,不善言辭的他隻好搬出老掉牙的童話故事。
「兩個姐姐嘲笑著灰姑娘,不答應讓她參加舞會」
他麵無表情地像背誦課文似的,頭頂吊了一盞灼灼的白織燈。
籠在病房裡的燈光搖曳著碎影,墜下灼花的斑斕,女孩撲閃著眼睛,如發亮的黑葡萄,她糯糯地喚了一聲。
「哥哥。」
「我不想聽這個故事。」
女孩抱著膝蓋埋下頭,像蠶蛹一樣在被窩裡縮成一團,「姐姐對我可好了,我不喜歡不好的姐姐,不是姐姐的我也不喜歡。」
這話真是該死的直接,讓他一個做得了哥哥做不了姐姐的人怎麼回答?
「哥哥,哥哥」
女孩沒有注意到他糾結的神色,著魔似的念上癮了,他才回過神來:「怎麼了?」
「可不可以相信我。」
她的眼神並無虛弱,手指背在身後抓住了床單。
「相信你?」
「我真的看見了。」
她強調著,「我真的看見了鬼,有鬼害死了我姐姐,警察叔叔不相信我。」
那時候的付良澄,雖然年紀小但也是妥妥的無鬼神論者。
燈光從側麵打來,渡著柔和的色彩,女孩見他有些為難,掩下眼簾咬了咬唇,眼裡閃過一抹淚光被他捕捉到了。
說不清是被蠱惑了還是,他拋掉爸爸教給他的道德觀念,昂首挺月匈站在比他矮半個頭的女孩麵前騙了她。
「我相信你。」
騙人的小孩沒有糖吃。
付良澄從前還不信這句話,現在他信了。
「托你的福,我不會再相信任何人了。」
蘇千殷眼裡毫無波動,跟七年前愛縮著頭的女孩相差甚遠。
她走到付良澄跟前,烙著光的身形融進他的影子裡。
「騙子。」
一句騙子貫穿他的世界。
付良澄眼皮底下全是她的身影,眸光流轉,嵌在嘴角的弧度愈發清晰。
無論時隔多久,他永遠比她高半個腦袋。
「我們兩個非得一見麵就這樣?」
付良澄攏了攏衣領的扣子,手腕微傾,露出一截顯目的紅繩。
他沒有去管,撣了撣耳邊的碎發。
蘇千殷往後稍退,目光沒有放過他分毫,不經意瞥到手腕上的一抹紅,很快便挪開了:「是誰要來見我的?」
「是誰讓我擔心她擔心得受不了的?」
「那又是誰要擔心我擔心到不見我就受不了的?」
蘇千殷索性跟他槓著。
別看她平時不愛說話,骨子裡跟流浪貓的脾性並無多大差別,被惹毛了斷然也不是吃素的。
「我警告你,珍愛生命,從遠離我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