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風0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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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潯提著箱籠走在隊伍中間,敏銳地打量這座芙蓉驛。

此驛建於前朝,坐落在檀州與京城交界之地的雁行山下,經數次擴建,頗具氣象,從檀州、酉州、肅州等地南下的文武官吏、軍衙信使大都來此停宿。

隆冬臘月,大雪初霽,過了書有「芙蓉驛」三字的牌樓步入驛內,戚潯先看到右手邊一列寬門窄窗的倉房,而遠處的驛館樓台連綿棋布,恍如山中集鎮。

道上積雪齊腳踝深,才走了幾步,她密長眼睫上又結了一層白霜,戚潯嗬了嗬手,攏緊了身上略顯陳舊的鴉青色鬥篷。

行在她前後的,是大理寺一眾差吏,他們各個公服煊赫,月要配繡刀,威勢逼人,縱然戚潯身段挺秀,瓊姿玉貌,亦被掩住光華,隻離得近了,才瞧出兜帽下那雙靈動的眼睛,明亮機敏,仿佛能抓住這冰天雪地裡的一切端倪。

隊伍領頭的,是大理寺少卿宋懷瑾和驛丞劉義山。

劉義山為檀州人,掌管芙蓉驛十數年,家小皆在驛中,此刻正在說案發經過:「餘大人是回京述職,他臘月初七下午到的驛站,身邊隻帶個小廝,本說第二日一早啟程,可沒想到當天夜裡便下起了大雪。」

「去京城要翻雁行山,大人您從京城來的,自是知道山上路難走,臘八早上見大雪不停,餘大人和驛內幾位大人便都決定不走了。」

說至此,劉義山麵色更為愁苦,若非大雪困住餘鳴,他也不會死在自己管轄的驛站裡,餘鳴貴為嚴州太守,官至三品,他如何擔的起這個責?

「白日裡都是好好的,晚間下官想令大人們過個好節,便在明華廳擺了宴席,到點其他幾位大人都來了,餘大人卻未至。」

「去請餘大人的驛差說他房中無聲無息,也無燈火,下官覺得奇怪,便命人盛了臘八粥和酒菜親自給他送去。」

劉義山艱難的吞咽了一下,「到了房前,果真無應,門卻從裡麵鎖著,下官叫人去找餘大人的小廝,那小廝正和其他人在偏院吃酒,問起餘大人,他也不知餘大人怎麼了,且從下午,他就不曾見餘大人出門過。」

「下官擔心餘大人身體不適,立刻叫人將門撞開。」

「門一開,下官便覺氣味兒不對——」

劉義山眼底現出幾分恐懼,「屋內黑燈瞎火的,下官打著燈籠進了東廂,而後,下官一眼看到餘大人倒在地上,身下血流一片。」

「整個東廂的地磚都被染紅了,下官從未見過那麼多血,好似,好似餘大人身上所有的血都流盡了,而餘大人的死狀,更是……」

宋懷瑾凝眸,「如何?」

劉義山顫聲道:「他的屍身,竟、竟被分成了四截——」

「你是說分屍?!」

宋懷瑾三十有五,任大理寺少卿多年,手上過的案子不少,此番帶的十二差吏,亦多為辦案老手,他們見過的分屍案不在少數,可此番死的是三品太守,且還在有頗多使役的官驛裡被分屍,便格外覺得心驚。

「是,頭被割下來,月要腹被斬斷,兩條腿從膝蓋處斷開,可屍體卻又拚合在一起,離遠了甚至瞧不出異常……」

劉義山嘴唇哆嗦了一下,「下官嚇得六神無主,隻好去通知其他大人,眾人一商議,便說還是連夜派人往京城和檀州城送信的好。」

芙蓉驛距京城兩日路程,臘月初十消息入京,後上稟朝廷,建章帝交由大理寺稽查,宋懷瑾受命帶人趕來,已是臘月十二。

劉義山說完了案發經過,眼含祈求的望著宋懷瑾,「少卿大人,此案雖生在驛內,卻與下官和驛內上下無關,還請少卿大人明斷。」

宋懷瑾一揚首,成竹在月匈的道:「你放心,本少卿素來嚴明公允,但凡本少卿督辦的案子,便沒有找不出真凶的!」

他又問,「屍體在何處?」

「就在廂房裡未曾動過,雲州太守吳涵大人是懂道的,交代下官不可移動屍體,免得查驗不便。」

宋懷瑾兩道斜飛入鬢的濃眉擰了一路,此時才略鬆。

一行人走上一條石板鋪就的寬道,西麵一座鼓樓,鼓樓旁是館舍正門,此刻門庭大開,兩個驛差守著,正門對麵是一片積雪掩映的白牆倉房,幾丈之隔,眾人聽見牆後數聲馬兒嘶鳴。

劉義山道:「大人,此道將驛站一分為二,西麵為館舍,東邊為馬房倉房與飲馬池,驛內備有五十匹快馬,供大人們和急報信差們驅用。」

宋懷瑾目光越過高牆,「驛內眾人呢?」

劉義山忙道:「大人們都不曾離開,他們皆要入京,眼下離歲末還有幾日,並不急啟程,而餘大人死的古怪,誰若急著走反倒有疑,謀害朝廷命官是大罪,誰也不想惹麻煩。眼下諸位大人都在各自房中,可要請他們至堂中查問?」

「先去看案發之地,暫不必驚動他們。」宋懷瑾環視一圈,大手一揮,「現在開始,此處由大理寺接管,任何人不得輕舉妄動。」

一入館門,便是一片積雪層疊的開闊中庭,劉義山帶著眾人走上了往西北方向去的回廊,路過明華堂,往館舍深處去。

此驛為北上最大官驛之一,承接來往官員食宿、軍需補給中轉等用,修建的頗為精巧,沿著回環曲廊走了半刻鍾,方才到一排廂房之前,戚潯一眼看到門額上掛著縞素。

「少卿大人,便是此處了,案發後下官心底惶恐,便掛了靈幡,稍做過祭奠,其餘未動分毫。」劉義山從袖中扌莫出鑰匙,顫巍巍開了門。

廂房共有三間,中為待客之地,西為暖閣,東為寢處,宋懷瑾一把握住月要間佩刀,打量了一圈屋子便往東廂去,緊隨他的幾個司直亦跟了上去。

戚潯未急著進屋,她饒有興致的看欄杆外雪地裡露出來的幾截香。

這幾日夜間皆有落雪,庭中枯木花草皆被大雪覆蓋,可唯獨那幾截香直愣愣的插著,應是有人來祭拜,香未燃盡便被雪撲滅了。

戚潯認得這是佛寺中專用的供香,此等供香不比家用沉檀清雅,又比尋常祭拜所用香蠟貴,誰會專門采買此物祭拜?

她正狐疑間,忽聽裡間有人沉聲驚呼了一句,很快,一個年輕的差吏捂嘴沖了出來,趴在門口欄杆上便是一陣乾嘔。

戚潯輕嘖一聲,「謝司直,可要我予你一粒蘇合香丸?」

謝南柯生的俊逸溫文,剛入大理寺不久,尚不習慣,此刻他嘔的臉白如紙,朝她擺手,「不必,不妨事,不妨事——」

這時,宋懷瑾在內喊道:「戚潯——」

「來了!」

應話聲清脆悅耳,是女子之聲,劉義山尋聲回頭,正看到戚潯摘下兜帽,他眸子一瞪,驚的下巴差點掉在地上。

先前戚潯戴著兜帽走在人堆裡,隻瞧她行止乾練,透著英氣,任是誰都以為她是大理寺的年輕男差吏,劉義山無論如何沒想到,她竟是個姑娘!

她生得一張皎若秋月的臉,杏眼明仁,燦若春華,墨發挽做最簡的小髻,飾以素淨白玉簪,進門時單手扯下身上鬥篷,步履生風,通身不拘小節的利落。

待撞見劉義山目瞪口呆的模樣,她抿出一絲了然的笑,這笑令她神容越發機靈生動,劉義山還未回神,戚潯已繞過他,走到了宋懷瑾身側。

看清屋內情形,她忍不住皺了眉。

在路上她雖想過案發之地是何種某樣,可當親眼所見,其震撼程度還是不同,實在不怪謝南柯受不住。

廂房十丈見方,雖不甚華麗,卻是家具擺件齊備,北麵是帷幔半掩的床榻,東邊則有一套黃花梨八仙桌椅,此刻桌上放著祭品。

縱觀整個屋子,從床榻至窗前案幾,絲毫看不出掙紮打鬥的痕跡,死者餘鳴就躺在榻前地上。

屍體呈「大」字型正對南麵槅窗,血跡從屍體身下蔓延了大半個屋子,直至廂房門口,又因天寒,凝成一片附著寒霜的血湖。

被寒霜附著的,還有死狀可怖的屍體。

死者頭顱被斬下,月要部連著袍子被攔月要斬斷,腹內髒腑流出,堆積在肚腹處,而膝蓋處的斷口,尤可見翻卷的血肉與森森白骨。

死的如此慘烈,可死者閉著眼睛,屍表其餘肌膚蒙著一層受凍過的灰敗烏青之色,偶爾能看見幾處有些微**的凍傷,屍臭味兒不重。

宋懷瑾語重心長的道:「戚潯,是你大展身手之時了。」

倘若此案放在一年前,宋懷瑾必不會對戚潯道出此言,當初的他有多看不上戚潯,後來便對戚潯有多心悅誠服,如今,戚潯更是他最為倚重之臂膀。

「卑職定然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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