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手 第四章 退一步的信任(1 / 2)
當狄仁傑和青鳥一同出現在大廳裡時,四周傳來了連綿不絕的歡呼聲。
但當事二人並未對這熱烈的歡呼有什麼反應,甚至連享受的興趣都缺缺,還是像上次那樣,徑直去了最高端的雅座,不過這次青鳥吩咐了侍者對自己這裡上了屏風。
屏風有著類似麵具的特性,自此,這塊區域和四周近乎隔絕。
依舊是上次的紅酒,但這一次二人明顯說話的興致更濃了一些。
青鳥端著酒杯,
道:
「知道我最開始來這六藝館的目的,是什麼麼?」
狄仁傑搖搖頭。
絕大部分客人來這裡,是為了玩,而玩的種類有很多,競技是其中的一種,這也是六藝館的魅力所在,但既然對方這般問了,顯然不會是這個大眾答案。
「每年雲中輸往長安的上等葡萄酒,泰半會被當作貢品送入皇宮,這就使得長安市麵上流通的這種酒,非常之貴。
但這裡的雅座,有這種酒賣,當然,賣得比外頭,貴得多。」
「是因為折扣麼?」狄仁傑笑道。
「對,因為排名越靠前可以在雅座裡獲得的酒水折扣就越大,而排在榜一時,這酒,幾乎比水都要便宜。
可惜不能外帶,隻能在這裡喝。
所以,我得多喝點。
把老板喝心痛。」
最後一句話顯然略顯了調皮,這也意味著青鳥雖然輸了,但她心情卻很不錯。
狄仁傑搖搖頭,道:
「老板不會虧,大廳觀看鏡麵投影最好的位置就在雅座這兒,先前我們出來時,這邊近乎坐滿了。」
「嗬嗬嗬,合情合理,那我更要多喝一點了,不然就覺得被占了便宜。」
狄仁傑舉起酒杯,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青鳥也舉杯回應。
隨即,
青鳥開口道;「你是從一開始就算好了,要在最後的斜坡勝過我的麼?」
「是。」
「我原以為你是想讓我去投石問路單獨應付那些機關人馬車的,看來,是我淺了一層。」
「笑到最後的,才是笑得最好的。」
「精辟。」
「過獎。」
「是啊,任何事,隻有抓住了最後的關鍵,才算是真正的辦成了,否則前麵做得太漂亮,都沒什麼意義。
如果他也能像你這般懂得這個道理,那該多好,我就能省事多了。」
「你朋友?」狄仁傑問道。
「嘁。」
青鳥發出了一聲不屑的鼻音。
「不配做你朋友?」狄仁傑問道。
「這話我可不敢說,在這個長安城裡,他不配的事情,還真沒多少了,但我和他不可能成為朋友,永遠都不可能。」
自己作為陛下身邊的女官,再和陛下最信任的臣子成為好朋友,那陛下,會怎麼想?
「他是個很固執的人,固執得讓人有些忍無可忍。」青鳥繼續道。
「聽出來了。」狄仁傑附和,「不過固執的人,應該都有著固執的理由,也可以說是……目的。」
「他的目的麼?他的目的,就是短視,隻想著解決自己眼前的這點麻煩,卻不注意關鍵的最後。」
「或許,我可能有不同的看法。」
「哦?」
狄仁傑親自斟酒,青鳥道了聲謝。
緊接著,
狄仁傑繼續道:「這裡是六藝館,六藝館的跑道裡有終點,有肯定存在也必然會到達的終點,但在外麵,很多事,是看不到終點的,而且,往往眼前的事,會比所謂的終點,更為迫在眉睫。」
「是麼?」
「是。如果我不知道最後必然會有一道斜坡,我是不可能在最開始就慢下來讓你跑最前麵的;
且如果不是我清楚,這裡的機關馬車最後有自動保護駕駛者的機製,我也不會選擇在最後關頭撞向你的馬車。」
「怕我危險?」
「是不劃算。」狄仁傑大大方方地說道,「這隻是一場競技,甚至,隻是一場遊戲,玩得開心第一,輸贏第二,把人弄傷了,就太不值得了。」
「的確,輸贏其實無所謂,終點,也無所謂。」
「所以你最後也沒卡住我保住你的榜一。」狄仁傑說道。
青鳥在最後一段路時本有機會將雙方一起卡死,讓後頭的機關馬車超過去,但她沒這麼做,哪怕這樣做的話這場競技成績作廢,第一還是她。
「但……」
「但什麼?」狄仁傑問道。
「但在這裡,我拿第一,是為了喝酒;在外麵,可就沒這麼輕鬆了,如果有不得不拿到第一的理由呢?」
「這就是另一回事了,如果,真的是有必須的理由的話。」
「所以呢,這就是悖論了。」
「事情是商討出來的,我聽出來了,你和你那個朋友間出現了很大的分歧,一般這個時候,需要協商來解決。」
「他可以說是長安城最固執的一個人,你覺得,可能商討得了麼?」
狄仁傑聞言,
搖搖頭,
感嘆道:
「那這個人,實在是太糟糕了。」
「是啊,所以,商談是不可能的,不用開口說話,我已經能想象出他冷冰冰一遍遍拒絕我的口口勿和神態了,就像是……一座會開口說話的冰雕。」
「有意思,世上竟然還有這種人。」
「有的。」
「所以,你們應該是在辦同一件事,對吧?」
「當然。」
「既然如此,還是有必要開誠布公的。」
「可最大的問題是,他很能乾,已經在這件事上,取得了很多的成績,而我,現在還沒調查出我想要的東西,開誠布公,我也得有的開才行吶。」
狄仁傑笑了,
道:
「我可以教你一個法子。」
「說說。」青鳥來了興致。
狄仁傑攤開了自己的雙手。
「怎麼了?」
青鳥也攤開了自己的雙手,她的掌心位置,有先前比賽拉扯韁繩時磨出的血痕,沒流血,但很清晰。
狄仁傑在心裡搖頭,這個女人不知道在「禦」競技場裡,最好先用纏帶將自己手掌先裹住麼?
「當你兩手空空時,你可以說的,是你的眼睛。」
「眼睛?」
「就如先前的賽道一樣,你跑在前麵,而我在後麵,你暫時領先著,而我,卻能夠在後麵比你更好地縱觀全局。」
「這是……詭辯麼?」
狄仁傑收回了手,道:「是不是,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現在仍然兩手空空。」
青鳥點點頭,
卻道;
「但我不覺得這番話可以說服他。」
「可以試試,萬一呢?」
「行吧,若是成了,我會好好賞……謝謝你。
比如,
請你再喝一頓這裡打折後比水還便宜的美酒?」
……
入夜。
自各處衙門調集來的人手已經聚集,整齊且安靜地站在簽押房外的院子裡,他們將於稍後奔赴吏部吳大人的宅邸附近進行布控;
而吳大人家,則是根據線索推測出來的,今晚盜賊團夥的目標。
布控,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
太早容易打草驚蛇,太晚,就什麼也來不及了。
所以,簽押房裡的沙漏,開始精確計算著時辰。
那個盜竊團夥的手法很高明,作案細節也很縝密,但正是這種高明與縝密,使得他們反而更容易被推測出規律。
狄仁傑坐在一張椅子上,麵對著沙漏。
這時,
李元芳急匆匆地跑進來,稟報道:
「大人,那個女人又來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