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計劃有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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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寺僧人關於《心經》是否是偽經的爭論沒有影響到瑤英,不過她感覺仍有僧人私底下議論此事,隻是不敢再當眾爭吵。

般若和緣覺也被牽扯了進去,瑤英好幾次撞見兩人氣鼓鼓的,像是和其他人起了爭執。

她是個外人,不好探問寺中寺務,回到院子就埋頭忙自己的事。

老齊按照她的吩咐收留前來求助的胡女,改種從胡商康大那裡買來的奇石蜜食和馬乳,不過康大說他沒有黑珍珠的葡萄種,因為這種葡萄味酸,略有苦味,顆粒小,是被舍棄的品種,在西域不多見。

瑤英讓謝鵬給老齊傳話,要他想辦法托胡商去高昌一帶尋找黑珍珠,這種品種的葡萄成熟時確實不如其他葡萄甜美飽滿,卻很適合用來釀酒。

天氣越來越炎熱,瓜果豐收,瑤英和親兵每天能吃到各式各樣的新鮮瓜果,在中原隻有皇家宮宴上才能看到的胡瓜在這裡比比皆是,謝沖天天抱著吃,鬧了好幾天的肚子。

這天,阿史那畢娑的親兵騎快馬回來報信,畢娑要耽擱幾天才能回來,海都阿陵太狡猾了,他找不到下手的機會,不甘心就這麼回來。

緣覺告訴瑤英,天氣太熱,現在不是趕路的好時節,等畢娑回來的時候正好天氣轉涼,那時候出使高昌,路上不必受太多罪。

瑤英估算了一下日子,在行囊裡多加了幾件厚皮襖。白天雖然酷熱,但是不像荊南那樣悶熱潮濕,隻要躲到屋中或是樹蔭下就很涼爽,夜裡則是真的寒涼,酷暑天她夜裡入睡也要蓋毛毯。

現在她身邊隻有親兵,這幫大男人大大咧咧,謝青又不是侍女,她得自己照顧自己的起居,把貼身用的東西準備好,免得出行的路上出岔子。

一連忙了幾天,瑤英想起一件事,這天上完早課後,打聽到緣覺在主殿,過來尋他。

近衛知道她的身份,指引她往裡走,到了地方,矮牆後傳來一片吵嚷聲。

瑤英探頭往裡看。

般若立在庭院當中,正和幾個僧人爭吵,頭頂日頭毒辣,晃得人眼暈,幾人站在烈日中,爭得麵紅耳赤,滿頭大汗,唾沫橫飛,時不時還互相拉扯推搡對方。

瑤英避到長廊裡,踮腳張望。

第一次看到寺中僧人爭吵的時候她很詫異,因為在中原,僧人一般不會因為辯論如此激動粗魯,在王庭就不一樣了,僧人爭辯起來非常強勢,不僅能言語嘲笑奚落對方,撕扯推拉也是允許的。

般若一張嘴難敵四口,吵了一會兒,敗下陣來,按規矩應該認輸,他梗著脖子不肯低頭,急得眼睛都紅了。

長廊另一頭腳步蹬蹬踏響,緣覺走了過來,看到院中情景,輕聲嗬斥般若,要他認輸。

般若悶不做聲。

尷尬的僵持中,瑤英咳嗽了兩聲,緩步踱出陰涼的長廊,含笑看向眾人:「暑熱難耐,難得清涼。」

清涼二字大有深意,幾名僧人怔了怔,朝她雙手合十,徑自走了。

般若瞪著幾名僧人的背影,一臉氣憤。

緣覺朝瑤英拱手,瑤英揮揮手示意無事,掃一眼般若:「你明知辯不贏他們,為什麼不認輸?」

般若輕哼一聲,挺起月匈膛:「他們對王不敬,我絕不會向他們認輸!」

緣覺低聲罵他:「你既然辯輸了,就得認輸!王的名聲又不是你贏一場辯論得來的。」

般若無言以對,滿臉委屈。

瑤英眉頭輕蹙:「他們怎麼對法師不敬?」

她不提還好,一提,般若的眼睛更紅了。

「他們就是對王不敬!」

他指著僧人離去的方向怒吼了一句,慢慢道出前因後果。

這些天寺中僧人常常聚在一起討論偽經的事,隨即談起曇摩羅伽翻譯的梵語版本。

瑤英問:「他們不認可他的翻譯嗎?」

般若眼睛瞪大:「王精通梵語,他們怎麼可能不認可王的譯本!」

瑤英嘴角抽了抽。

般若瞪了她好幾眼,接著說:「他們說王熟讀經文,本來可以有更大的成就,或是著述,或是翻譯,可王沒有,他耽誤了修行。」

原來寺中僧人認為曇摩羅伽天資聰穎,博聞強識,曾有高僧預言他將成為釋門一代偉器,可他卻不能一心一意研究經義,不僅分心管理王庭世俗事務,有時候甚至率兵征戰,還重用縱容殘忍狠毒的攝政王,徒增殺孽,吃力不討好,不能像弘揚佛法那樣積累功德,帶來福報,浪費了他的慧根。

瑤英若有所思。

這些僧人的話正好說中了縈繞在她心頭的一個疑問。

佛教宗派林立,不同地域的人對經義有不同的理解,或是出於宣揚自己思想的目的,依據佛教教義整理出一套自己的理論體係,隨之產生不同的分支和宗派,比如中原的禪宗、天台宗、三論宗、法相宗等等。

對一個以普渡眾生為信仰的僧人來說,一定希望能將自己一生所悟所得寫成經書,開宗立派,為世人指引方向,幫助更多的人脫離苦海,登上彼岸。

曇摩羅伽早有盛名,又是貴族王子,這樣的身份地位,為什麼沒有論議著述流傳於世?

他生前名震西域,死後,就如佛陀前的一縷青煙,了無痕跡。

什麼都沒留下。

那天瑤英坐在他身側,看他當場翻譯漢文經文,從其他僧人的反應來看,他不僅翻譯得快,還譯得很通暢,以至於僧人相信確實有原始的梵語版。

她相信,隻要他願意,他早就可以著手著述論經。

十三歲以後他就擺脫貴族的控製掌握實權,沒有人敢阻攔他修行。

瑤英思索了很久,覺得隻有一個解釋可以勉強說得通:曇摩羅伽肩上的責任太重了,他以拯救萬民為己任,自然無暇撰寫經文論議。

顯然僧人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議論紛紛,抱怨他不孚眾望,浪費了慧根。

般若說完和僧人的爭論,抽了抽鼻子:「他們怎麼能這麼非議王?」

緣覺嘆口氣,道:「你以後別和他們分辯了,王不會在意這些事。」

瑤英回過神,看著般若,道:「我聽說你的名字是法師取的?」

她突然岔開話題,緣覺和般若都一臉茫然,後者點點頭。

瑤英嗤笑一聲:「般若在梵語裡的意思是通達智慧,你這個名字取得不太好。」

般若愣了片刻,反應過來,臉上漲得通紅。

不等他開口,瑤英莞爾,笑著道:「僧人這麼說法師,是因為他們對法師寄予厚望,你是俗家弟子,不該在佛理上和他們分辯,你辯不過他們。他們不懂法師的追求,自然也就不理解法師的選擇,任你舌燦蓮花,他們也能找到反駁你的理由。」

般若眼角斜挑,看著瑤英的眼神滿是懷疑:「公主這麼說……難道公主認同我們的王?」

瑤英大大方方地頷首,道:「下次你再和僧人爭執,不要揪著佛理不放,出世還是入世,是個人的選擇,避世而居,遠離塵俗,固然可以潛心修行,可是如果人人都隻尋自我解脫,王庭怎麼辦?百姓怎麼辦?法師是高僧,也是一國君主,他心係萬民,不計較個人得失,所求是眾生的解脫,而不是他個人的名望。」

「各國紛亂了幾十年,百姓顛沛流離,人命如草芥,王庭卻能安穩太平,各族百姓安居樂業,坊市人頭攢動,商人雲集,各國貨物琳琅滿目……」

瑤英立在長廊前,雙眸烏黑明媚,一字字地道:「這些就是法師對佛法的闡釋,就是法師的成就!」

亂世之中,曇摩羅伽庇佑了一方生靈。

瑤英永遠敬佩這樣的人,因為她深知在亂世中掙紮求生的滋味。

緣覺和般若心頭震動,望著瑤英嬌艷的臉龐,久久無言。

半晌後,兩人對望一眼,嘆口氣:「可是寺裡的僧人不這麼認為。」

瑤英不由得感慨。

為眾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於風雪。

然而事實卻是,被世人銘記的英雄,往往孤獨而寂寞。

緣覺和般若其實也有些認同僧人的觀點,所以和僧人爭吵時底氣不足,自然也就無法辯倒對方。

他們是曇摩羅伽身邊最忠誠的近衛,也無法理解曇摩羅伽。

雖說像曇摩羅伽那樣清冷理智的人,肯定不需要尋常人的理解,瑤英還是為他感到遺憾。

她看向般若:「你可以從別的角度去反駁其他僧人,他們以後再議論法師,你就問他們,十年前,是誰率領中軍打敗北戎的?是誰救下王庭百姓的?佛寺是誰庇佑?他們的衣食住行由誰供奉?佛陀以慈悲為懷,法師能見死不救嗎?」

瑤英眨了眨眼睛。

「在我們中原有句話,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

般若眼前一亮。

瑤英接著道:「如果僧人說這一切都是虛妄,經義才是最終的救贖,你就讓他們想想蒙達提婆法師。」

佛教發源於天竺,但因為各種復雜原因,加上其教義未能適應時事演變,日漸脫離民眾需求,結果呢?天竺的佛法漸漸衰落了。蒙達提婆正是感悟於此,才會不遠千裡輾轉中原、西域,想從中探尋讓佛法源遠流長的真理。

般若贊同地點點頭,遲疑了一下,側過身子,用梵語和緣覺低語,神色鄭重,一邊說,一邊抬頭瞟幾眼瑤英。

瑤英含笑以胡語道:「怎麼,般若小師父又在說我的壞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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