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戲謔(1 / 2)
清幽的夜裡寒涼如水, 廊道裡的風燈微微晃著,燈影搖曳,暖黃光線攏在耶律念齊身上, 為他渡上了朦朧的光暈,如夢似幻一般, 令他看上去既魁梧, 又溫柔。
檀兒心下悸動,咬緊了唇瓣兒, 終是踏了出去, 反手輕輕闔上了門扇。
「有事?」
耶律念齊轉過身來,望著她。
檀兒垂首,捏緊了自己的衣角, 終是緩緩走上前去, 在他身前站定,徐徐抬起頭來。
檀兒生的清秀, 溫潤如江南初夏的新荷,白淨的小臉兒上一雙怯生生的眸子緩緩望去,含羞帶怯,恍若小荷才露尖尖角時伸出小觸角試探的蜻蜓似地, 欲語還休。
耶律念齊垂眸望著她,又看了一眼她身後的廂房,蹙起眉頭,
「可是娜娜有什麼事麼?」
說著就要往那廂房走去, 檀兒聞言, 急急身形一晃,略阻了他的去路,吶吶解釋著:
「並不是, 她無事。」
耶律念齊鬆下一口氣來,站住腳步,再次回眸望向檀兒,
「那你有什麼事?」
檀兒咬著殷紅的唇瓣兒,猶豫良久,終是仰頭望向耶律念齊,
「我就是想要好生向您致謝,您一再救了我,我」
耶律念齊輕笑,不以為意,
「不算什麼,不必放在心上,時候不早了,早些歇息罷。」
他隨口阻了檀兒的話頭兒,轉身往自己的廂房走去。
「等等」
檀兒見他要走,有些慌亂地小步追了上去,引得耶律念齊回轉身來,蹙起眉頭望向她。
「我」
檀兒深吸一口氣,心下一橫,捉緊衣角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恩公大恩大德,檀兒沒齒難忘,今生無以為報,願以微賤之身侍奉恩公左右,不求名分。」
耶律念齊眸中劃過一抹錯愕,繼而笑著搖搖頭,
「早聽聞你們中原人動不動便喜歡以身相許,沒想到竟是真的。」
他嘆息一聲,有些悵然地望向檀兒身後的廂房,自言自語似地調侃著:
「要是娜娜能夠多學習學習這樣的中原文化就好了。」
檀兒見他壓根兒沒有正麵回答自己,不禁漲紅了臉麵,有些難以為情。
耶律念齊看在眼裡,輕輕嘆息了一聲,看向檀兒,
「你的心意我領了,隻是我救你不過舉手之勞,於我來說並不算什麼,你大可不必如此。」
「不。」
檀兒急急否認,望著他的眸子裡泛起了晶瑩的淚花兒,
「我是自願的,我願意」
「我不願意。」
「」
檀兒眸中的淚花兒盈落,砸在廊道的木地板上,濺起一朵朵小水花兒。
「因為她麼?」
檀兒撇過臉去,不想被他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模樣,但仍不甘心似地,終究是問出了口。
「是。」
耶律念齊坦然應了。
「可是她」
檀兒頓了頓,
「並不喜歡你。」
「我知道。」
耶律念齊自嘲笑笑,
「那也沒關係,我喜歡她就行了。」
檀兒聞言抬眸,有些愕然地望向耶律念齊,心如刀絞,不知怎的,一沖動脫口而出,
「可她跟過顧衍,她」
「那又怎樣?」
耶律念齊神色冷了下來,眸中泛起薄薄的怒意,
「那她就不是她了麼?」
「」
檀兒麵色慘白,啞口無言。
「無論她經歷過什麼,隻要她願意留在我身邊,我必傾盡所有去愛護她。」
耶律念齊望著檀兒,口氣冷硬,告誡似地,
「你既跟著她,就收起那些沒用的心思,別傷了她的心。」
說罷不再看她,轉身拂袖而去。
隨著門扇閉合的一聲脆響,檀兒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
廊下風燈裡的燭火燃燒殆盡,撲閃了幾下,漸漸熄滅,唯餘些許清冷的月光照拂在她身上,淒清極了。
夜風拂過她淚水滂沱的麵頰,寒涼極了,她頹然蹲下身來,埋首抱著膝頭默默哭了半晌。
良久,她才站起身來,往沙琳娜的廂房走去,可是當雙手碰上門扇時,她卻怎麼也邁不出那一步來。
她垂著頭枯立在那裡,指尖漸握成拳,終是一轉身往外走去。
夜裡漆黑一片,她渾渾噩噩地往外走著,剛一出驛館,便看見街市上還有零星幾個夜宵攤子。
她隨意就近找了個位置坐了,老板熱情迎上來招呼著:
「小姐,這麼晚了宵夜啊,吃點兒什麼?有餛飩包子麵條」
「來兩壺酒。」
檀兒怔怔望著眼前的筷子筒,有些魂不守舍。
「哎,好嘞,來點兒什麼下酒菜?」
「不要。」
「好嘞,小姐稍等。」
這舒城裡商隊甚多,時常有漏夜趕路貿易之人,夜宵攤子十分盛行,老板也早已見怪不怪了,轉身便燙了兩壺薄酒,送到了檀兒桌上。
檀兒意興闌珊地斟了一杯,自嘲笑笑,仰頭一口飲盡。
一股燒喉的辛辣沖上來,激的她嗆咳不已,漲紅了臉撇過頭去咳嗽連連。
她並不擅酒,從前隻聽人說,酒是個好東西,傷心失落的時候喝它最好,可以一醉解千愁。
真的麼?
她想試試。
她嘆了口氣,丟開杯子,直接執起酒壺貼上殷紅的唇瓣兒,痛飲了兩口,辛辣之氣沖的她泌出淚花兒來也不肯放棄,竟一口氣將那壺溫酒豪飲了下去。
「好酒量!」
隔壁忽地傳來一聲叫好聲,檀兒隻當沒聽見,丟開酒壺,感受著那瞬間沖上頭腦的眩暈感。
嗬。
還真是個好東西啊。
她頓時覺得渾身輕飄飄的,如墜雲端,心中也沒那麼抑鬱難受了。
她丟開酒壺,伸手去拿另一隻,卻被一隻大手摁了下來。
她蹙起眉頭,抬眸望去,卻見一個年輕男子不知何時近上前來,正笑睨著她。
「小姐一人獨酌,有什麼意思,不如我陪你喝一杯啊?」
那年輕男子笑笑,不請自來地在檀兒身畔落了坐。
「滾,我不認得你。」
檀兒輕啐,雙手捉住壺身把酒壺奪了過來。
那男子也不惱,輕笑出聲,看著檀兒揭開壺蓋,仰頭又要豪飲,伸手覆在壺蓋上阻了她的動作,
「小姐生的這樣漂亮,怎的說話卻這般粗魯,可是有什麼煩心事兒,不妨同我說說,或許我能夠為你開解一二呢?」
「漂亮?」
檀兒冷哼一聲,擱下酒壺,眸光流轉,嬌媚望向那男子,沖他盈盈一笑,
「你真的覺得,我漂亮麼?」
「那是自然。」
男子望著她,很是一本正經地模樣,
「我在這裡這麼多年,像小姐這樣漂亮的女子,我還是頭一次遇見。」
「嗬」
檀兒自嘲笑笑,搖了搖頭,
「那你真是沒見識。」
她舉起酒壺,又一次一飲而盡,晶瑩酒液自她殷紅唇角蜿蜒滑落白皙脖頸,惹的那男子眸色黯了黯,又坐近了幾分,諂媚套著近乎,
「在我眼裡,你就是天下最美的女子,哪怕是宮裡的妃子娘娘,都不及你一個腳趾頭。」
「哈哈哈哈哈」
檀兒頭昏腦脹,暈眩不已,聽了這話,放肆大笑起來,媚眼如絲地望向他,
「宮裡的娘娘,你見過宮裡的娘娘麼?」
「即便沒見過,想來也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