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淑妃(1 / 2)
晚風透過窗欞輕輕拂過層層紗幔, 伴著這呢喃似地低語,仿佛是這世間最浪漫的情話似地。
「好不好?」
顧衍低低問詢著。
沙琳娜冷若冰霜,
「不好。」
顧衍怔了一瞬, 似乎是沒有料到她會拒絕, 臉上的繾綣柔情漸漸散去,
「為何?」
沙琳娜垂首,也沒什麼表情, 淡淡地,
「奴婢身份低微,難堪大任。」
顧衍啞然失笑,伸手輕撫她白皙的麵頰, 隨手將那些散落鬢邊的碎發替她掠至耳後, 安慰似地,
「朕是皇帝,朕抬舉你, 朕說你做得,你便做得。」
「不必了, 奴婢並不想做皇後。」
沙琳娜略有些不耐地拂開他的手。
修長的指尖就那樣凝滯在半空中,懸了一會兒,才緩緩垂落下去。
顧衍垂眸, 抿了抿唇,語氣冷了下來,
「是不想做皇後,還是不想做我的皇後?」
沙琳娜垂首, 既不言語,也不看他。
顧衍深深地望著她,心下一點點寒涼了起來。
他這樣的人, 還從未如此刻意遷就過誰。
怎的偏是這樣一個小姑娘,卻一再地令他破例呢。
他心下很是不舒服,失而復得的喜悅感漸漸淡去,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澀翻湧了上來。
深吸了一口氣,顧衍站起身來,不再理會沙琳娜,徑自朝外走去。
李德海辦事利落,僅僅一日之間,遣散後宮的旨意已然下達了各宮。
後妃們無不震驚,遣散後宮這種事,自開國以來,還從未發生過。
如今不僅是後宮,連前朝都震動不已,眾人人心惶惶,直恐要變天了。
被遣送回府的嬪妃們更是哭哭啼啼,傷心的很,那哭聲,終是驚動了太後宮裡。
朱琳兒正同鬱晚晴歪在坐榻前玩花牌打發時間,老嬤嬤站在一旁,小聲稟報著:
「是陛下的旨意,這會子,妃嬪們隻怕是都走的差不多了。」
朱琳兒冷笑一聲,不以為意,
「哼,散了也好,沒得養著一群閒人,成日裡無所事事隻知道拈酸吃醋,在我眼前兒礙眼,都走了才清淨。」
鬱晚晴卻不這樣想,心事重重的擱下手中的花牌,望向老嬤嬤,
「怎的這樣突然,陛下雖不甚寵愛這些人,也不至於全打發了罷,說是準允另行婚嫁,可這被退回府去的女子,還怎麼再嫁呢?」
老嬤嬤陪著笑,
「表小姐說的是,我聽陛下身邊兒伺候的人說,陛下將沙琳娜那個賤婢尋回來了,就是為了她才散了後宮,還說」
老嬤嬤欲言又止。
「還說什麼?怎的吞吞吐吐的吊人胃口。」
鬱晚晴有些不耐,瞥了老嬤嬤一眼。
老嬤嬤尷尬笑笑,聲音更低了,
「聽說,陛下還要封那賤婢,做皇後呢。」
「什麼?」
未待鬱晚晴作出反應,倒是朱琳兒先坐不住了,皺起眉頭,將手中的花牌擲在小幾上,
「她是個什麼東西,也配做皇後?」
「這」
老嬤嬤忙躬了身子,
「再怎麼身份卑微,若是陛下執意抬舉她,也難說」
朱琳兒這下子是徹底不高興了,她素來眼高於頂,以自己的出身為傲。
若是沙琳娜一介卑賤商販之女舞姬出身,以後卻要名正言順地站在自己身側,實在令她光是想象都難受的緊。
她眼波流轉,瞥向鬱晚晴,語氣不善,
「你的皇後之位就要泡湯了,你還坐得穩呢?」
雖然她也瞧不上鬱晚晴這個庶女出身的私生女,但好歹也是自家的親戚,總比沙琳娜那個異族賤婢強多了。
鬱晚晴也是眉頭緊蹙,愁眉不展的苦惱模樣,抿了抿唇,
「還請姨母賜教。」
朱琳兒不屑地嗤笑一聲,
「看著一副機靈相,沒想到也是個榆木疙瘩。」
她一招手,示意鬱晚晴近身,鬱晚晴忙不迭地提著裙擺站起身來,湊近朱琳兒耳畔,靜靜聆聽她的教誨。
朱琳兒想了想,輕聲道:
「如今後妃都沒了,豈不是你上位的好機會?若是你也成了後妃,論家世,她無論如何,也越不過你去的。」
「可是」
鬱晚晴垂下頭,頗為為難,
「陛下似乎,並不喜我親近呢。」
鬱晚晴瞟了一眼老嬤嬤,低聲將上次投懷送抱被拒的事情一一說了。
朱琳兒聽了,頓時黑了臉麵。
這狐媚子,果然是個不省心的。
她板起臉,毫不留情地數落著:
「說你蠢,你還當真蠢得可笑,那會子顧衍一門心思撲在那賤婢身上,哪裡還有你的好兒?」
老嬤嬤聽了半晌,終是笑笑,
「小姐這話兒說的是了,老身聽聞,那賤婢並未答應陛下立後的提議,陛下很是氣惱呢,依老身瞧著,若是表小姐想上位,此刻便是最好的時機了。」
一句話令朱琳兒和鬱晚晴齊齊回首,
「沒答應?為何?」
老嬤嬤笑的謙遜,
「嗐,多半是她自知卑賤,害怕當了皇後也難以服眾罷。」
「哼,還算她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
朱琳兒翻了個白眼兒,瞧向鬱晚晴,
「你且去預備罷,如今到真是個天賜良機,邊陲接連捷報,重華宮今晚要大宴群臣,陛下勢必得多飲幾杯,晚些時候你便去近身伺候罷。」
鬱晚晴心裡明鏡兒似地,自然懂得朱琳兒的意思,心下狂喜,不禁起身對朱琳兒深施一禮,
「多謝表姨成全。」
「去罷,打扮的顏色一些,明兒我自會替你做主。」
朱琳兒垂眸掩飾住眼波裡淡淡地厭惡,執起茶盞撇去浮沫,輕輕地抿了一口。
「是,臣女告退。」
鬱晚晴喜不自勝,又福了福身,這才轉身離去。
晚間,重華宮夜宴甚為隆重,顧衍似乎心情不佳,舉杯敬了幾位將帥之後,便斜倚在龍椅上,淡淡睥睨著下邊兒的歌舞。
因著白日裡遣散後宮的風波,臣子們心中惶恐不安,皆舉起杯盞,說著吉祥討好的話兒,恭謹地向顧衍敬酒。
顧衍今兒來者不拒,杯杯都飲了,這才算令臣子們安下了一顆懸了一整日的心。
倒是如此推杯換盞了許久,饒是顧衍海量,在散場時,也有些多了。
他心下鬱悶,即便是臣子們沒有勸酒時,自己了悶悶飲了幾杯,眼下顯然是有些上頭了。
他站起身來往外走去,腳步略顯虛浮,李德海見狀,忙不迭地跟上去攙扶住他的手臂,攙著他走出了重華宮大殿。
夜風寒涼,無情地吹拂在顧衍身上,他本就頭昏腦脹如今教夜風一吹,更是頭痛欲裂。
「陛下,可要擺駕長春宮?」
李德海揣測著聖意,悄聲問著。
其實他也用不著猜測,如今這滿後宮裡,也就剩長春宮裡的那一位了。
即便是從前,有著那一位以後,陛下也從未再去過旁的妃嬪那裡,他這也不過是巴巴兒地白問一句罷了。
可誰知顧衍以手撐在廊下的白玉欄杆上,蹙起眉頭,想起了沙琳娜那冷若冰霜的麵孔,隻覺得心下悶的緊,搖搖頭,
「回寢殿。」
「是。」
李德海有些意外,但也不敢多說什麼,攙著顧衍上了禦輦,由太監們抬了,往寢殿去了。
顧衍乏得很,歪靠在禦輦上昏昏欲睡,待回到寢殿的時候,已然瞌睡的緊,推開李德海,徑自踏進了內間。
李德海替顧衍闔上殿門,轉身欲去廊下喚個小徒弟來值夜時,卻迎麵兒撞上一個端著茶盤的女子。
他蹙起眉頭,一甩拂塵攔住了她的去路,
「陛下跟前兒不用宮女兒,你不知道麼?」
鬱晚晴緩緩抬頭,客氣一笑,柔柔地,
「李公公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