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見色起意(1 / 2)
靳歷二十一年四月二十日。
她,堂堂大靳榮安郡主宿眠——
紅鸞星動了!
宮道拐角處,宿眠整個人極不莊重地趴在了牆上,隻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貼著牆角望出——
目之所及,那人著一襲緋紅官袍,身影清瘦如竹,依稀可見眉眼修長舒朗,眼中神采亦恍若玉上瑩光。
他隻是站在日影之下,卻讓宿眠想將一切形容美好的詞匯都加諸其上。
這不是宿眠第一次見到他,初遇是在京城主街榮安路——
那日正逢春燈節,她偷偷溜出宮想看看民間的燈會,果然是和宮內不同的景致,街道上人聲鼎沸,叫賣聲、談笑聲此起彼伏。
又有鳳簫聲動、玉壺光轉,雅俗共賞。
宿眠就這樣隨著人流走走停停,忽然一點光影晃過,她下意識望去,瞧見了一張狐型麵具,做工十分精巧,麵具眉心之間別出心裁的鑲嵌著一麵小指甲蓋大小的銅鏡。
但真正吸引她目光的是那隻拿著麵具的手,骨節分明卻又豐潤白皙,修長的手指在朱紅麵具的映襯下,竟微微有些透明。
怎樣的人才能擁有這樣一雙手啊!
她呆呆的順著手指向上看去,男子一襲月白色長袍,頎長清瘦的身影站立在同樣清冷的夜風裡,淡然的眸光望向店家。
仿佛街道上的喧鬧一下子就靜止了,她聽見了那人的聲音,清冷溫潤,像清澈的溪水,洗盡塵埃、柔柔流淌,又像夜晚的微風,如擊玉般冰涼。
哪怕,他隻是詢問店家,那麵具價值幾何。
宿眠靜靜地看他付過銀子,又溫聲道謝,周遭的一切都在飛速淡化、退卻,連她自己好似也被定在了原地,最後的最後,她隻記得那人戴上麵具後露出的微抿的唇。
很好看。
……
她到最後都不曾上去搭話,一直注視著他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見。
不知名字、不曉來處,原以為終將相別於茫茫人海,然後隻當大夢一場。
卻不想眾裡尋他千百度,那人就近在眼前。
宿眠清晰地聽見月匈腔裡的那顆心髒停跳了一瞬,而後震耳欲聾。
「郡主殿下,您可讓老奴好找啊!」
一道尖細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打斷了宿眠的思緒,她忙轉身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來人宿眠很是熟悉,是皇伯伯身邊的總管大太監趙德元,算是自小看著她長大的,她拉著人往宮牆後藏了藏,這才壓低聲音問道:「趙叔,你怎麼到這兒來找我了?」
趙德元將帽子扶了扶正,雖有些不解殿下這般作態卻也配合著壓低聲音道:「還說呢,陛下等了您許久都不見來,可不就把老奴派出來尋了嗎?」
呀,光顧著看人了,忘了皇伯伯說過早朝之後去他那兒吃點心。
可是……宿眠抿了抿唇,又往那邊瞧了幾眼,終於下定決心拉著趙德元把腦袋探出牆邊,「趙叔,你可認識那邊正和那老先生談笑的年輕大人?」
怕趙德元認錯了人,宿眠紅著臉又補了一句:「就是穿緋紅色官袍最好看的那位!」
趙德元打眼瞧去,認出來了。
能做到總管大太監,那都是成了精兒似的人物,轉身一瞧自家小殿下害羞到一根一根薅著他拂塵上毛的樣子,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給這小祖宗解釋道:「那位大人換作夏瑾,字潯之,十八歲那年三元及第,入朝為翰林院侍講學士,亦是吳郡夏氏家主。」
遲疑了會兒,又補了一句:「尚未娶妻。」
三元及第、正四品侍講學士、家主………
宿眠突然間陷入了詭異的自卑中,似乎她除了一個郡主的身份,什麼都沒有。
她搖搖頭,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全都晃出了腦袋,既然喜歡,那總得做些什麼,不去爭取就放棄,就真的……連一個可能性都沒有了。
抓緊機會又瞧了夏瑾那張得天獨厚的臉蛋一眼,她深吸口氣緩了緩跳得歡快的心髒,才道:「趙叔走吧,我們去見皇伯伯,讓他等了這麼久,怕是要生我氣了。」
趙德元誒了一聲,趕忙跟上,笑道:「陛下哪舍得生殿下的氣?隻是麵子上總要過得去。」
聽得這話,宿眠了然挑眉。
帝王居所自是奢華至極,百年金絲楠木為梁柱,成套的小葉紫檀桌椅櫃案上鏤空雕花精美異常,四麵以深海珍珠和月影紗作簾遮擋,八腳獸耳紫銅香爐中燃的是隻帝王可用的龍涎香。
趙德元將人引進了殿內,便候在了外麵。
而殿內金椅上坐著的便是如今的靳帝靳巍,不得不說皇室的長相當真無可指摘,靳帝雖已近天命之年,但仍舊稱得上一句俊朗。
宿眠恭敬因著心虛,所以難得行了禮,蹲了好一會兒卻不見上方帝王喊起身,於是悄悄抬頭看了看那人臉色,索性直接站了起來。
「朕讓你起來了?」
「沒有。」宿眠委屈巴巴地開口,小跑兩步到靳帝身後給他按摩肩膀:「皇伯伯就舍得我一直蹲在那兒?」
靳帝暼她一眼,冷哼出聲,麵上卻是緩和下來,下頜微抬:「桌上是膳房新研製的糕點,去吧。」
靳帝翻了頁手上的書,語氣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