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門三相(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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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鍾敲響時,鳥雀驚飛,斑斕尾羽與朝霞共一色。

山間濃霧還未散去,問天階之上已有來客,於霧色中走來。

青年看上去不過二十五六,一身湖藍色廣袖儒袍勾勒出身形輪廓,高潔肅然,如孤高白鶴引頸,傲然獨立雲間。而那張清冷如皎月的容貌,卻滿是生人勿近的凜冽。

他一步一步邁上階梯,踏過叢生綠草,直至看見暮靄中的宗門。

聲音冷如初雪,響徹山間。

「理宗宗主風飄淩,拜見主宗山門——」

隨著他沉穩腳步席卷而來的,是渡劫老祖低徊凝重的威壓。驚起層林飛鳥,樹蔭朔朔戰栗,微茫山崖之下的碧海湧浪,都為此掀起驚濤,拍打岸礁。

而造成這一切的理宗宗主風飄淩,平日冷如霜雪,此時臨近故地,拜訪故人,卻是難掩心緒變化。

五百年已過,滄海桑田,事隨時遷。

當年的聖人門下情同手足的儒門三相,如今已天各一方,幾乎不相往來,唯有在五十年一次的聖人祭時,才會於主宗再聚。

守山門的小童子辰看著風飄淩拾級而上,連忙上前拜見。

他行禮道:「風宗主,我家宗主等您許久了,還請您移步浣花台。」

風飄淩頷首,一雙鳳目透著深深的孤寒。他的皮膚蒼白的透明,薄唇抿成一條蒼冷的弧度。

「今年怎麼是個小童?」他駐足看了看空曠的宗門,沒有看到熟悉的人影,聲音也低了幾度,問道:「風涼夜呢?」

「回宗主的話,風師兄正在陪宗主下棋,不能親自來迎您。」子辰小心地道,生怕冒犯了看上去很難說話的理宗宗主。

風飄淩一頓,假裝不經意地道:「他近來可好?修為進境如何?」

子辰一愣,道:「風宗主是指我家宗主嗎?」

風飄淩:「罷了,我自己去問。」

子辰撓了撓頭,憨憨地道:「宗主一切都好。」

風飄淩也知自己問話太刻意,輕咳一聲道:「不必跟來,我知道浣花台如何走。」

風飄淩獨自一人穿過卷簾門,鏤空的雕欄之上綴滿紫藤綠蘿,如今悠然垂落,恣意生長,頗有幾分自然之趣。

「這是,幽花小徑?」他抬眸,仿佛見到繁花幽影中的舊人舊事,睫羽一顫。

在他未與同門鬧翻之前,也曾於此讀書修行,如今故人分道揚鑣,其中心情,著實難以言表。

然後,他看到小徑的盡頭,有人在等待著他。

他攏著青色廣袖,素白的手中執著一支竹笛,閒閒擺弄,側臉逆著光看不清晰,隻是金光漫溯,輪廓被光芒勾勒,透出幾分溫柔。

曾經,他的師尊也曾於小徑盡頭佇立,一襲白衣如仙神臨世,問他:「飄淩,大道三千,為何孤身上路?」

他答道:「無人解我千歲憂。」

聖人笑道:「是無人解,還是你不肯?」

他孤傲了一輩子,哪裡肯放下自尊,去承認自己的孤獨。

白衣的聖人卻越過重重繁花,向他走來,以竹笛輕敲手心,麵上仍然是笑意。

聖人握住他的手腕,把他從孤寂之中扯了出來,道:「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遊?飄淩,人生在世,何必自苦,何必自束,行樂當及時啊。」

從此,他才從高高的神壇之上,走進了人間。

而站在小徑盡頭的人,也是溫柔地一抬眼,望向他,卻勝似人間無數。

風飄淩像是被回憶撕裂,又被痛楚彌合,肩膀也朔朔顫抖著。他大踏步而去,陡然抓住他的手腕,顫著聲音命令道:「抬起頭來!」

謝景行被他這副溺水者攀住最後的浮木的模樣刺了一下,卻知道自己此時不可暴露身份,有意喚他清醒,道:「風宗主?」

曾經的聖人有一副的溫雅相貌,透著清絕孤傲。而如今的謝景行,還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輪廓更顯柔和。興許第一眼會錯認,但是在他微笑時,卻有著曾經聖人不會有的溫柔。

風飄淩皺眉,沉聲道:「你叫我什麼?」

謝景行溫雅一笑,一舉一動盡是風度,道:「風宗主,在下儒門弟子謝景行,受宗主之命,前來迎您去浣花台。」

「難道隻是錯認?」風飄淩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在他的靈骨一拂而過,心裡卻緩緩沉了下來。

他自嘲地想:「是了,都五百年了,我們幾乎把大千世界翻了個遍,若是師尊當真能回來,又何必掩蓋身份,欺瞞我們呢?」

謝景行見他不動,好似還沉浸在回憶中,便道:「風宗主,請隨我來。」

風飄淩握著他的手腕,仍然不動,一雙冷冽黑眸似要穿透他,看向他掩藏在重重麵具下的一顆心。

他像是沉湎在什麼夢境之中,低聲喚道:「師尊啊。」卻是滿懷希冀,渴求應答。

風飄淩幾乎從來不會露出這種近乎脆弱的神情,他冰冷,強大而堅硬,仿佛一柄無堅不摧的霜刃,是神壇之上的冰雕。

而謝衍則是他迎風執炬的領路人,是他千百次夢回時,在隔岸相望的故人。

謝景行卻不敢答,他的三個弟子都是渡劫期,還有一次進階會被天道乾涉。在聖人境之前,他不敢讓他們知道一星半點的天道異常。

謝景行:「宗主說笑了,在下謝景行,並非聖人謝衍。」

風飄淩的眼睫動了動,他像是被冰水澆醒,隻餘下一聲悵然長嘆。

謝景行側了側眼,他不願再去看風飄淩的神情,生怕自己一時心軟反倒害了他。

風飄淩知曉自己失態,卻也是冷冷地收回手,閉目掩蓋住眸底一閃而過的殷紅,他道:「帶路罷。」

謝景行領著風飄淩沿著小徑向前走去,一前一後,無人說話。

他撩開越來越繁盛的垂花,任由花瓣落了一身,滿地落花鋪成細密的絨毯,每次踩過,便留下殘餘的芳香。

謝景行用竹笛拍著手心,沉吟,想著如何開口打消他的疑慮。

可下一刻,他卻因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威壓而微微側頭,看向山門方向。

「他來了。」風飄淩負著手,突兀道。

「是沈宗主?」謝景行問道。

風飄淩默認。

謝景行感受到的修為如掠過荒野的狂風,張狂至極,肆無忌憚地往整個微茫山傾軋。

當年的風飄淩,是個仙風道骨的道子,滿身仙人之氣,哪有半分沉重壓抑之感?

而當年的沈遊之驕傲恣意,偏生又長了一副天地所鍾的美麗麵容,是個被他寵大的小徒弟,又哪有如今這般恣意暴烈?

謝景行嘆了口氣,隻覺得萬分頭疼。五百年了,這三個徒弟,竟然一個也沒聽他最後的囑托,當真是讓他連死也不安穩。

他這個熟悉的無奈神情,卻又讓風飄淩一頓,伸手搭上他的肩膀,似乎有話要問。

「在下心宗宗主沈遊之,前來拜主宗——」

沈遊之的聲音響徹山門,卻是帶著徹骨的輕狂傲氣,仿佛下一刻,他便能捉風撈月,直登九天。

他一身紅衣如火,狐裘雪白,一圈圍脖上的毛尖兒染著紅色,濃烈恣意,足蹬黑金雲錦靴,月要纏金帶,分明是個鮮衣怒馬,放縱不羈的公子。

他那張艷絕的美人臉上,卻流轉著驚心動魄的光芒,仿佛一抬眸便能傾倒眾生。

沈宗主脾氣向來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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