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無渡河(1 / 2)

加入書籤

無涯劍的劍鋒刺入了大地。

下一刻,微茫山震動,儒宗的護山結界轟鳴,僅僅是劍氣的一縷餘波,就讓結界上泛起冰裂的紋路,福地靈氣溢散,天地變色。

這狂暴又毀天滅地的劍意,將風飄淩的太一劍陣生生撕裂,仙靈消散,他勉強收回法寶九歌,卻又是生生吐出一口血沫。

接下來,劍意將無衣形成的浩浩大軍徹底碾滅,摧枯拉朽一般。

而這殷紅的魔氣也漸漸變成如墨的漆色,仔細一窺,卻又是暗到極致的血紅,恣意流淌。

而殷無極像是毫無所覺一般,任由周身劍氣肆虐,暴烈而癲狂。

魔道至高的帝王就是有這種力量。

山也傾塌,海也瘋狂,風雲變色,日月無光。

這便是洪荒三劍,天地同傷!

沈遊之啐了一口血,抹去唇邊艷色,然後支起結界,將這膨脹的劍意極力壓製在這十裡梅林之中,皺眉道:「不能讓他這麼下去,他要毀了主宗嗎?」

風飄淩同樣撐起結界,道:「難道當真要破了我們對師尊的誓言,對他下殺手?」

這一劍,兩個渡劫老祖竭力防守,怕是也撐不了許久,這股極端的暴烈足以撕裂任何結界,仿佛毀滅之景。

殷無極太強了,恐怕是達到了與聖人匹敵的魔界尊者境巔峰。

境界的差別,以幾何計,並不是人數能夠彌補的。

風飄淩看了一眼白相卿,蹙起眉道:「相卿,你的手……」

白相卿為撕開殷無極結界,手上滿是灼傷。

魔氣的業火可不好相與,他盡力維持正常的神色,可是微微顫抖的手指卻說明了他的狀態。他修養好之前,怕是彈不了琴這麼精細的樂器了。

「無妨,」白相卿笑笑,把手收回袖擺,曲起,負在身後輕鬆道,「彈琴沒有大問題。」

可他的肩胛在輕微地抽痛,為了在殷無極手下護住謝景行,他的確付出了相當的代價。

謝景行見他逞強,握住白相卿的右腕,拉下袖擺,看著微微上麵灼的微微翻卷的皮肉,臉上並沒有什麼神情,聲音穩而淡,道:「魔氣造成的傷不易治愈,一碰就會鑽心地疼,如此狀態,奏琴曲必然走音,差之毫厘,謬以千裡,宗主還請慎重。」

他明明語氣中沒有一絲慍色,甚至還關切妥帖,白相卿卻莫名地肩背一顫,有種熟悉的惡寒之感。

謝景行搖晃了一下,最終還是站住了,脊背筆直如勁鬆修竹,他道:「當務之急是安撫帝尊,還請白宗主給在下一個機會。」

他依然堅持,卻是不再喊師兄,語氣穩的不像是個築基期的小弟子。

白相卿漆眸一閃,看著他慎重的神情,然後從背上解下自己的琴。

他道:「你當真有把握?」然後隨即蹙眉道:「畢竟是我的法寶,若是他十分排斥,你就萬萬不能再彈下去,若是強行演奏,定會傷及根骨,你即使死不了,往後的修道之路也就斷送了。」

謝景行道:「在下清楚。」

沒有比他更清楚白相卿的這把「太古遺音」是如何來的。

此琴長三尺有餘,額寬六寸,尾寬約四寸,上古琴師師曠製式,通體漆黑,大流水紋,龍池上方刻行書「太古遺音」。

白相卿琴藝大成之時,聖人謝衍為之斫琴,特意尋來鳳棲梧桐為琴胎,千年冰蠶絲製琴弦,精雕細琢而成。其音高古鬆透、清越靈韻,輕輕觸按即得渾厚正聲,德而雅正,有古意,世間罕有匹敵者。

白相卿見謝景行席地而坐,將長琴置於膝上,輕撫琴弦調試,動作熟練而優雅,心中便有幾分數了。

這有脾氣的琴對謝景行一點也不排斥,說明對方不僅有超絕琴藝,更是有琴心。

琴藝易得,琴心難得。

得前者能做琴師,得後者則能做大家,以琴入道。

但對方並非凡人,白相卿不認為,此時僅僅憑借琴曲便能喚醒殷無極,長嘆道:「許是我之過,師尊曾告知我不可輕易動用後五闕,此時我已束手無策。」又苦笑道:「景行師弟打算如何阻止帝尊?」

謝景行不慌不忙道:「聖人在洞府之中,曾留下退魔曲十二闋,第十闋名為渡魔。」卻是沉心靜氣,低垂雙目,眼中隻有這一張琴。

白相卿見到這個眼神,啞然失笑,然後毫不猶豫地劃破自己的手腕,以指沾血,道:「師弟抬手。」

謝景行依言,把手心攤開。

白相卿低頭幾筆畫出自己的紋樣,把自己的靈氣注入其中,道:「師弟還精通琴藝?改日切磋一二。」然後一甩袖,取出自己纏著紅色穗子的玉簫,走入風飄淩與沈遊之的陣列,加固結界。

謝景行感覺到體內魔氣與靈氣撞擊,痛楚難當,可脊背依舊不肯彎折,身姿端雅如玉山,笑道:「如果此曲結束,你我還活著,定與師兄切磋琴藝。」

三相結界護法,卻將唯一的機會交給謝景行。

天地同悲的劍意被困在結界之中,形成巨大的風暴,而立於結界中央,以劍刺大地的男人卻負手而立,黑袍獵獵,仿佛臨世之魔。

風飄淩聲音似沉穩鍾鳴,聲聲入耳,道:「你隻有一次機會試著喚醒他,若是不成,我等三人必須取下策。」然後長吐出一口濁氣,道:「拚盡全力,殺了他!」

其中肅然與覺悟,讓人難以想象。

殺了魔道帝尊,談何容易!

運氣好能夠同歸於盡,運氣不好,三換一也換不過,隻能將其放入世間,必然血流漂杵,生靈塗炭。

作為渡劫境界老祖,他們若是此時要退,以魔尊如今隻知破壞的狀態當然阻不了他們,世間之大,哪裡退不得?

風飄淩藍色衣袖被劍意割裂,手腕之上已有魔氣附著,卻被靈力逼退,他修為最為高深,所以也承擔最多壓力。

他為大師兄,為兩位師弟考慮多些,沉聲道:「若是不行,相卿,遊之,你二人先退,去長清洞府尋道祖逍遙子,我來斷後。」卻是抱了死誌。

沈遊之冷哼一聲,道:「要退你退,我可不退!這裡是師門故地,師尊靈前,若是我們退了,風骨何在?故裡何在?仁義何在?」

他的三連詰問,卻是讓風飄淩一時無話。

失了風骨,便是失了士的品格,君子的品性。

棄了故裡,就是將血脈相連,氣運相連之地徹底斬斷。

沒有了仁義,便是失了儒門精魂,大道無緣。

風飄淩慨然道:「孟聖有言: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如今不可得兼,自當舍生取義!」

白相卿朗然大笑,道:「說得好,腳下是師門,身後是蒼生。大魔臨世,血屠萬裡,殺人盛野,世人都退得,唯有我們退不得!」

此言卻是帶上慷慨豪氣,一時間,儒門三相相視而笑,像是一時間放下齟齬,找回了些許當年誌同道合,同生共死之情誼。

謝景行卻是在這狂暴的劍氣之中,垂衣禦琴,端正雅致,如坐靜室。

古人彈琴,疾風驟雨不彈,是怕風雨擾其心誌,亂其正聲。

而謝景行身上自帶一種風雨不動安如山的氣場,視鬧市如山林,風煙為良辰。

他一撥琴,金石之聲乍起,自天外而來。

琴心動,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音起,樂出。

指尖落,琴弦撥,一曲破魔。

先是凜凜古意,渾然如號鍾,低徊長鳴,逐浪驚濤,泠泠七弦上,敵不過鬆風長寒,烈烈吹徹。

仿佛滔滔長河向昆侖,大江東去淘盡英雄,神龍鬧海,天柱傾塌,共工顓臾悲號天不渡,上古仙神皆垂淚。

琴曲一起,太古遺音婉轉不絕,龍吟鳳鳴。

大氣象也!

琴聲雅正,乃是君子之樂。

一切陰暗,汙穢與靡靡,都無法沾染。

謝景行心無旁騖,眼底隻有麵前一張琴,將自己所作之曲與弦外之音,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仿佛能洗去所有塵埃,將蒙塵之心滌盪,使神誌清明。

殷無極左手握劍,一雙蒙蒙的紅色眼眸仿佛滴血,緊緊地望著他。

無涯劍的劍光依舊凜冽摧寒,卻因為主人的手腕不穩,而輕微地鳴響,仿佛悲聲。

謝景行抬眼,眼眸漆黑,卻映著他瘋狂的神情。

他於是高聲唱道:

「黃河西來決昆侖,咆哮萬裡觸龍門。」

「波滔天,堯谘嗟。」

慷慨悲歌,頗有古樂府聲。

孤絕高昂,烈烈如狂。

而他的神色,卻在前調起後,褪去了清寂雅正,渾然低沉,逐漸顯出一身狂氣。

而他仿佛傲骨嶙峋的一棵勁鬆,絕不彎月要。

我本世間一狂生!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都市相关阅读: 我能看到未來 神醫嫡女:邪王寵妻無度 夕顏劫 萌寶天降:絕寵嬌妻太迷人 墨小姐她美颯雙全! 基建:我在唐朝有座城 特種兵開局簽到神級科技 天才萌寶:總裁寵妻太強勢 女配苟成修仙界大佬 秦薇淺封九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