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門劍神(1 / 2)
謝景行轉過身。他在聽見這個男人聲音的時候, 便心裡暗叫不好。
他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就在附近, 循著劍意便來了,仿佛聞見了腥味的獸。
道門劍神葉輕舟!
他並非山中清修的道士, 不問世事,而是常年以俠客身份行走五洲十三島,行俠仗義, 鋤強扶弱,所以在經常不在宗門。但是近期雲夢城即將舉辦仙門大比, 他為長清宗回歸,以渡劫老祖身份壓場子,倒不是什麼稀奇事。
但是葉輕舟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撞上了他用劍的一幕。
當年他山海劍出鞘,盪平世間不忠不仁不義,劍意德而雅正,無私情, 卻有大慈悲,被人稱為劍中之君子。
而他卻並非當世唯一以劍出名之人。
魔君殷無極, 所使無涯劍乃是上古凶兵, 霸道悍烈,乃是劍中帝君,劍出之時千軍橫掃,萬夫莫敵。
還有, 便是道門劍神葉輕舟。此人劍若其人, 有肝膽俠氣, 他如一陣狂浪的風,朝辭白帝,夕至江陵,又如輕舟一片,肯飛渡萬重山。
先前在場的人修為最高不過元嬰,謝景行以詩為劍,他們隻會稱奇,卻認不出他的劍意,也看不出他的來路。
可葉輕舟不一樣,他畢生修劍,又行過萬裡路,曾經也見過他的山海劍出鞘,名動山河,若是葉輕舟認不出這「一劍霜寒」到底是誰的風格,那他也別當劍神了。
「那又是誰?」樓上有人在竊竊私語,儼然是正在看鬥法,卻被這人打攪了,麵上露出明顯的不快。
「不知道啊,是道門的?可能不出名吧?」
葉輕舟行走江湖,常年把自己偽裝成凡人,與江湖朋友交遊。
他選擇入紅塵修行,看命運聚散流沙,凡人生老病死,與道門出世理念格格不入。但他與宋瀾同為道祖門下,師兄弟之間雖是不親,卻也還是彼此尊重,宋瀾執掌宗門,葉輕舟平日可盡情玩消失,卻必須在宗門需要之時回歸鎮場,這是義務。
被釘在地上的王陵,在百年前見過他一麵,僅是一眼,就讓他印象深刻。
因為葉輕舟是個太優秀,太有魅力的人了。
他那副風流俊賞的多情模樣,不知勾走了多少女人的心,為他尋死覓活的仙子能組成一個加強連,卻未曾聽過他為哪一個女人停留過,像一陣溫柔卻無情的風。
當然有人抨擊過他視規矩於無物,遲早折於女人香,葉輕舟笑著答:「賞花非折花,滿枝芳菲,若是一一攀折,便失了三分顏色,遲早會枯萎。某不是貪求之人,惟願諸位安好,某便心滿意足。」
「共君此夜須沉醉,美人如知己,此夜隻彈琴,不談情。」
「我見美人,如見青山多嫵媚,料想青山見我如是。」
美人是他的風景,而他又何嘗不是仙子們的夢中情人呢?
想要一睡道門劍神的仙子多如牛毛,真正能夠與其春風一度的,卻是寥寥。大多都是炫耀「春遊園,我得了葉輕舟折給我的一枝梨花,數百年未敗」、「葉輕舟一擲千金,為我在鍾靈樓買下三夜歌舞作生辰禮」、「葉輕舟曾千裡追殺我的殺父凶手,卻隻索取我鬢邊的金釵為謝……」如此種種,不勝枚舉。
他性子雖然風流多情,卻從不下流。倒也不算敗壞道門名聲,至少,宋瀾那邊是默認他師弟的行為的。
但是作為一個道家修者,葉輕舟未免也太驚世駭俗了些,在萬花叢中滾過,又與凡人稱兄道弟,在章台走馬,看滿樓紅袖招,分明是個多情的錦衣公子。
而當他長劍出鞘時,便是意氣風發,勢不可擋了。
斬賊寇,滅妖魔,平亂世,任俠山河,看吳鈎霜雪,江山拭劍。
最不可擋是少年銳氣,最盪不平是淩雲俠義。
王陵被謝景行釘在地上直不起身,想到這裡,卻是咬著牙告狀:「葉師叔祖!在下長清宗第三代弟子王陵,昨夜烈血槍長老被刺殺,弟子奉命前來問清這儒門弟子昨夜去向,卻不料他蠻橫無理,竟以詭異的法術暗算弟子,請師叔祖為弟子主持公道!」
他說什麼,葉師叔祖?
在場的百家弟子皆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這個人是渡劫後期的劍神,葉輕舟啊!
謝景行知道葉輕舟對劍的敏感與執念,便知道此次很難善了,道:「在下謝景行,見過葉劍神。」
葉輕舟卻是沒有回答王陵,顯然他對其毫無印象。他隻是右手握住劍柄,攥緊,眉峰微微蹙起:「書生,以詩意凝劍意,絕非金丹期可做到,此為儒道獨門功法,迄今為止,我也隻見過三人用過。」
謝景行不答,顯然是不想承認。
葉輕舟目若朗星,卻寒光懾人,道:「第一個,是理宗宗主風飄淩,最是擅長劍意化陣。」他手中的劍卻微微震動,似乎為那劍意的餘韻而鳴響。
劍修之間,對話往往不需要用語言。
葉輕舟,隻認劍意。
「第二個,便是魔君殷無極。」葉輕舟淡淡道:「可惜帝君無意與某比拚劍術,某以生死邀戰,帝君不曾回應。」
所以當年,道門裡還盛傳殷無極畏懼葉輕舟,不肯與之為敵的流言。
但是葉輕舟心裡清楚,殷無極的劍是殺人的劍,所過之處天地同傷,以葉輕舟之境界,對上殷無極必然會敗北身死。魔宗當年未曾統一,於是殷無極也不欲與道門為敵,所以不曾應戰。
葉輕舟道:「這第三個人……」他的神情卻是莫辨,劍隨心動,卻是低徊鳴響,他低低地,嘆服地道:「我曾慘敗於他之手。」
謝景行想道,是的,他敗在我的手下。
當年葉輕舟年少輕狂,不過渡劫便來微茫山挑戰聖人劍意,他見後生眼神灼|熱赤誠,為求公平,不拚修為,隻拚劍意。
葉輕舟試了三次,皆數慘敗,從此甘願俯首。
「那這第三人是?」
「聖人謝衍。」
葉輕舟提起時,坦坦盪盪,眼神卻是微微發亮。
他道:「風宗主懂劍,卻以理見長,不曾主修;魔君長於劍術,卻大開大闔,隻論生死;世上使劍,懂劍,愛劍之人,我隻服聖人。」
此時的他,哪還是什麼風流俠客,眼中刻骨的執念,分明是屬於一名劍癡。
他劍未出鞘,卻是以劍柄指向謝景行,微微挑起那多情的眉眼,一字一頓地道:「謝景行,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