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崖借劍(1 / 2)
兩人的心思各異, 卻詭異地心平氣和下來。
那還未醞釀出苗頭就被提前掐死的沖突,自然就偃旗息鼓了。無論未來會不會爆發, 至少當下,他們還維持了表麵和平。
殷無極說的沒有錯,若他不在,謝景行絕不會這麼托大。
構造這樣一個幻境, 一瞬間就抽乾了身上的靈氣,即使他現在金丹穩固, 最多兩天便能緩過來,也是十分危險的。他的確想鍛煉弟子, 但是沒想把自己玩進去。
即使風涼夜修為再深厚,再待人至誠, 生死無懼, 他也不敢把自己的性命交出去。
他與殷無極的關係, 處在一個非常微妙的平衡點上。
明明新仇舊賬一堆, 兩人卻默契不提,一個假裝尊師重道,頻頻示好, 一個故作不知, 見招拆招,倒也相安無事,其樂融融。
外人看來, 當真是默契非常, 關係甚佳。
實際上兩人心裡都有一本賬, 門兒清。
謝景行知道這逆徒是個磨牙吮血的凶獸,表麵溫良謙恭,實際上指不定怎麼尋思把他拆吃入腹呢。
殷無極也明白,聖人表麵品性無暇,猶如白壁,滿口的仁義不過是表象,實際上是個切開黑,想算計他的怕是都會喝一壺。
但是帝尊現在什麼也不想管,他隻想守著謝景行,讓他休息一陣。於是也不管對方是否樂意,俯身把他抱起。
他看上去強大矜傲,是宗門弟子的保護傘,頂著光輝璀璨的聖人弟子名號,實際上抱起來卻輕得很。
殷無極皺眉,低聲道:「你怎麼這麼輕,都不養一養?」
他的話太過溫和細膩,謝景行一怔,沒回答。
而對方心念一動,地麵上碎石枯枝便赫然一清,然後帝尊從袖裡乾坤甩出一枚胡桃子,指尖一捏,竟然將其變化為一整套座椅,桌上還擺了棋盤,與兩盒黑白棋子。
謝景行也不訝異,隻是笑道:「你倒是慣會享受。」
殷無極道:「一點小伎倆,謝先生見笑了。」然後把他安置在座椅上,又是隨手捏了幾顆圓圓的豆子,隨意拋灑出去,便是連碧瓦涼亭也變了出來。
他還嫌不夠,嫌棄羅浮世界的景致不夠優美,掌心一展,便是幾粒種子,他挑揀了一下,笑著問道:「想看哪種花?」
謝景行看了看平地生出的涼亭,撥弄了一下手裡的棋子:「……桃花吧。」
殷無極道:「這好辦。」
然後他長眸一斂,隨手灑下種子。
惠風和暢,春光融融,送來花朵馥鬱的香氣。繁花便急速綻放,有粉有白,遠遠望去,一片雲蒸霞蔚。
不過一會功夫,帝尊就給他鋪出了一方精致的人間仙境,在危機重重的羅浮世界之中,顯得格格不入。
陸機看到這一幕,那叫一個痛心疾首:「沒救了。」這完全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腦啊。
帝尊親手捏的景,這是禍國寵妃級待遇,別無分號的那種。
他有預感,自己要是再頭鐵的上去勸諫他遠離美色,專心大業,非得被心狠手黑的上司親手拖出去撞柱子。
風涼夜卻欣慰:「無涯子道友,真是個很溫柔的人啊。」
陸機大寫的冷漠,你要是見過他怎麼一劍把無數造反的魔宗修士劈的魂飛魄散,你就不會這麼說了。
陸機看著上司用本是殺人的手捏出碧瓦涼亭,假山奇石,珍奇的碧桃花種,被他在此催生,連綿成如雲的繁花。
仔細看去,竟然毫無破綻,栩栩如生。
麵對這樣的溫柔討好,謝景行哪裡還生的起氣,看著他俊挺高大的背影,想起了一些事。
他在教殷無極這些時,是抱著逗弄他的心情,那時殷無極還拜入他門下不久,一心想著學仙術,他便教他變化術,怎樣化木為亭,點石為金,在他麵前造下一院春景,又在揮袖之後拂去,仿佛萬物都是一張白紙,等著他增添顏色。
那時,他有心教他靜心沉意,體會萬物生靈之樂,以平息他心底戾氣。
他學的很好,卻不常用。
在他學了劍之後,便一心隻想著獲得更強的力量,做人上之人。這類無傷大雅的小法術,被他歸為玩物喪誌,壓了箱底。
沒想到,他現在還記得怎麼使。
謝景行於是也舒緩下了眉眼,唇角勾起一點弧度,支著下頜欣賞起了這獨一份的優待。他本就是個風雅的人,凡事講究,錦衣香風不至於,卻也不會虧待自己,殷無極這一次的溫柔小意,更是熨帖,他領情。
於是他眸光如水,看向慢慢向他走來的玄衣帝尊,微微一笑:「你有心了,別崖。」
殷無極被他這如臨水照花的一笑晃了神,竟然覺得就是為之上天入地,也是值了。
他們把仙門大比最後兩天過成了度假,按理說,應當沒人敢觸這一隊的黴頭,畢竟三名元嬰修士,可不和你開玩笑。
可是天不遂人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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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家這次其實運道不好。
剛開始沒有分到一個好位置,硬是走了一整日沒有遇到人,隻收獲了些奇花靈果,後來倒是收割了一隊道門弟子,湊夠了分數,卻不巧遇到了一群來歷不明的修士追殺。
對方是死士,修為最低也是金丹,訓練有素,心狠手黑。
他們分數有限,顧忌著仙門大比,不敢下殺手,而對方卻毫無顧忌,舉了刀就砍,傷了兩個弟子。
韓黎氣的眼睛都紅了,恨不得把他們大卸八塊,可無奈與死士硬碰硬極為不智,他隻得留下斷後,讓修為僅次於他的韓密帶著弟子跑路。
就是這樣,他們也折損兩名弟子,都是年輕有為,韓黎恨的發瘋,也不顧自己手中分數,下了狠手,把兩名死士立斃當場。
他這一路打一路撤,竟然撞上了熟人。
韓黎看著墨臨背後的一隊黑衣死士,兩人麵麵相覷。
「你是被死士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