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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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

靜謐的屋內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響,隻見一隻蒼白修長的手推開了棺材板,那隻手似乎鮮少見過日光,冷白到不像是活人該有的膚色,蜿蜒血管中流動著象征貴族身份的藍血。

如綢緞般的黑色長發從棺材中流瀉而出,那躺在棺材中的存在以一種人類不可能做到的姿勢扭曲著起身,頭發如水般散開,露出近乎完美的皮相,他閉著眼,繁瑣精致的純白布料包裹住他的身軀,那一動不動的僵硬姿態流露出一絲從內到外腐朽到糜爛的氣息。

花瓶中擺放的玫瑰爬滿了細小黴斑,蜘蛛順著一根潔白蛛線掛在布滿塵埃的空氣中,唐隱驟然睜開眼,露出血紅的雙眸。

那不像是活人該有的眼神,空洞、艷麗又癲狂,像塵封了百年的紅酒散發出醇厚惑人的香,極致的平靜中流露出竭斯底裡的瘋狂。

唐隱也確實快瘋了。

他不清楚自己究竟被封印了多久,隻知道自己的靈魂一直被困在動彈不得的軀殼之中,日日忍受著孤獨與飢餓的折磨,那是漫長到讓人絕望的黑暗,似乎永遠沒有盡頭。

唐隱是血族親王,第三代吸血鬼,擁有著高貴的血統、完美的容顏和強大的能力,在唐隱的一生中,他幾乎從未遭受過什麼挫折,然而這一帆風順的人生止於他追求了三個不該招惹的人。

聯邦元帥陸爵,巨龍克萊克爾斯帝,人魚王子尤安安希拉爾。

他想要品嘗這三個人的血液,大張旗鼓追求這三人多年,最後他在古堡內舉行了一場大型舞會,並且邀請了這三個男人,他先是請人魚王子尤安去他的房間欣賞音樂,被拒絕後又邀請巨龍克萊克爾斯帝去他的房間品鑒古董,再次被拒絕後又邀請元帥陸爵到他的房間聊聊機甲,被三個男人全部拒絕後,習以為常的唐隱不勝酒力獨自一人回到屋內。

那一天他不知為何格外得昏沉,快要睡去時,突然聽到門外傳來的敲門聲。

唐隱問是誰,隔著門,他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不是你邀請我來的嗎?」

唐隱渾渾噩噩開了門,看到對方戴著參加化妝舞會統一發放的純白麵具,還未來得及分清對方的身份,唐隱就被封印了。

很少有人能封印一位血族親王,可好巧不巧,唐隱邀請的那三人恰好都有能力去封印他,唐隱甚至不知道對方是用什麼樣的方法封印住他的靈魂,也不知道對方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態。

難道是對他的追求不堪其擾,最終選擇用封印的方法來永絕後患?可是也沒有人明確拒絕過他的追求,有時候他們的反應甚至還會讓唐隱抱有期待。

而且既然已經封印了他,又為什麼要放他出來?

在剛被封印的那段時間,唐隱認真地反省了自己的所作所為,他發誓如果對方解開封印,他一定會向那個人誠摯道歉,補償對方這些年被他追求的精神損失費。

在被封印過了一段時間後,唐隱想如果這個時候那個人再解開封印,他會自覺遠離對方,井水不犯河水。

被封印很久之後,唐隱想,如果那個人真的解開了封印,他會殺了他。

而到了真正被解封的這一天,麵無表情許久的親王忽然露出了燦爛的笑,笑到皮肉似乎都要裂開,散發出沾了血的脂粉香——

他要讓那個人生不如死。

寂靜的黑暗中,唐隱緩緩收起笑,他轉動了一下脖頸,這具身體並沒有他想象中僵硬,更像他在被封印前那樣,從一個很平常的沉睡中蘇醒。

他所處的地方也不是他想象中的陌生牢籠,而是他自家的古堡,厚重的窗簾遮住日光,寒氣滲透牆麵與晦暗的光線交織出一張看不見的網。

肢節細長的蜘蛛們飛速在這座華美幽暗的古堡爬過,它們是唐隱的「眼睛」,唐隱「看」到了和記憶中一般無二的古堡,數百位血仆斂聲屏息履行自己的職責,穿著燕尾服的管家如幽靈般行走,鞋底踩在紅絨地毯上未曾發出絲毫聲響。

這樣有條不紊秩序井然的場麵絕對不可能發生在一位親王被長久封印之後。

唐隱感到了一絲詭異,此刻管家走到了房門前,輕敲房門三聲,「大人,您今天的行程是下午一點與克萊克爾斯帝閣下參觀法奧厄會展,下午七點十分帶尤安殿下前往水之國度」

管家提到的行程莫名熟悉,隻是那長久的封印讓唐隱的記憶有些模糊。

一隻黑色蜘蛛無聲吊著銀絲垂掛在廚房,隻見其中一個血仆背著一個人類來到了廚師麵前。

「天啊,你怎麼把這個病怏怏的人類帶到後廚這裡了?!」負責廚房事務的血仆皺眉道,被他指出的那個人類臉色蒼白,嘴唇發青,渾身上下都纏著紗布,一副隨時都會死去的模樣。

「親王大人最近不是沒什麼食欲嗎?這個人類的血據說很美味,我是特地來將他獻給親王大人」

唐隱的瞳孔驟然緊縮,他不可置信看著奄奄一息的男人,即使他的記憶在長久的封印中變得有些模糊,但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這個人——

聯邦陸爵,一個以人類之身比肩神靈的特殊存在。

人族是一個取平均值來說很平庸的種族,在宇宙中較為弱勢,少數覺醒異能的人類被稱為覺醒者,人類這個種族在宇宙中最讓人為之稱奇的地方,就是這個平庸的種族總能在各個時代中孕育出極少數驚才絕艷的個體,由單個個體帶領整個種族走向崛起,而陸爵就是星際時代的選中者。

他是唯一一個覺醒了全麵異能、突破人類極限的存在,他是人族的守護神,是敵族的眼中釘,他的事跡在宇宙中都廣為流傳,他是一個活著的傳奇。

功成名就的陸爵是無數人類的夢中情人,若是第一次見到陸爵,很難想象這種做派的男人是軍旅出身。

總是用古板的西裝一絲不苟包裹住身軀,還不忘戴上白手套,吝嗇到連一寸肌膚都不肯露出,甚至會用香水掩蓋自身氣息,防止有不長眼的血族聞到後失態。

但已經聞過陸爵氣味的血族卻不會受這種乾擾,譬如唐隱,他每次見到陸爵都會本能回憶起那迷人的香味,這種讓人抓心撓肝卻又點到為止的渴望是陸爵獨有的特色。

每當陸爵扌莫領帶、係袖扣甚至隻是單純坐下來,大腿側隱約露出一圈襯衣防滑夾的腿環的時候,都讓唐隱恨不得撕破對方的衣物惡狠狠進食。

因為唐隱始終記得他和陸爵的初見,那也許是陸爵最狼狽的時候,遭遇叛徒背叛、淪落到被當成血食,連蔽體的衣物都單薄破損,完全藏不住那誘人的香氣——

就如此刻。

唐隱不可置信地看著後廚中虛弱的男人,原本耀眼的金發沾滿了血汙,蔚藍的瞳孔渙散,他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好皮,裸露出來的肌膚布滿了審訊留下來的虐待痕跡,狀態堪稱慘烈。

這足以讓人痛不欲生的折磨全部落在了陸爵一人身上,卻沒見陸爵表現出痛哭流涕的醜態,他的臉部緊繃著,牙齒緊咬,而發白的唇有時候會不受控製地劇烈抖動,除此之外,陸爵再未流露出一絲痛苦之色。

即使再破碎狼狽的外殼,也蓋不住他骨子裡的極度冷靜,似乎哪怕碾碎了他的膝蓋,都不能使他真正垂首,似乎哪怕摔倒在泥土裡,那金色的頭發都會散發著熾熱的太陽般的光芒。

這是人類勇氣的贊歌,是不屈的剛強和高傲,可但當這樣的存在遇到折辱和淩虐時,卻散發出了比原來還要引人注目的光彩。

唐隱的呼吸急促,血族是不用呼吸的,可當他看到陸爵的血滲出紗布,腦海中似乎浮現出了層層疊疊的玫瑰盛開,散發出香甜到極致的誘惑氣息。

是在做夢嗎?為什麼他會看到多年前的一幕?難道他遇上了罕見的時光倒流?

無數思緒在腦海中翻湧,可思考到一半就被幻想出來的香甜氣味打斷。

在漫長的被封印的絕望中,唐隱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嘗到過血液的滋味,每當他餓到極點想要進食時,他就會不可遏製想起陸爵的滋味。

那一定相當美味。

而現在這舉世難尋的美味就放在他的眼前。

本就被封印折磨到崩潰的自製力在剎那間化為齏粉,唐隱連外衣和鞋都未穿上,他砰得打開房門,完全無視在站在門口的管家,赤足從冰冷的樓梯上飛快走下,他走得異常快,快到像是要跑下旋轉樓梯,長長的如流水般的黑發在身後搖晃。

強大的嗅覺讓他能聞到空氣中飄來的一縷極淡香味,唐隱的血色瞳孔在剎那間緊縮,瞳孔正中浮現出一點金色流光。

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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