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一物降一物(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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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詩文轉頭看向任澤霖,「小霖,你來說,這個聲音甜嗎?」

最初王詩文是叫任澤霖小任的,後來覺得這個稱呼太容易讓人誤會了,好像在罵他是「小人」,隻好改成小霖。

任澤霖並不覺得這個聲音甜,但他也不能反對琳琅,隻好保持沉默,假裝自己什麼都沒聽見,擦地擦得更起勁了。

王詩文隻好自己上,「你知道我聽到這個歌聲隻能想到什麼嗎?」

「什麼?」

「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裊裊,不絕如縷。」王詩文棒讀了一遍《前赤壁賦》的句子,「大概就這麼個意思。」

任澤霖在一旁聽她這麼一說,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

琳琅選的這首歌,跟甜不能說是沒關係吧,隻能說是毫不相乾,差別大概有戲曲裡的青衣和花旦那麼大吧。

「總之就是她了。」琳琅說,「你來跟那邊談,帶她去錄音棚試試效果,給我帶個demo回來。」

王詩文沒聽過這首歌,先上樓去看了一眼歌手的名字,然後表情凝重地下來。

這回估計很難談了,因為這個叫白纖的歌手完全可以說是名不見經傳,沒有任何知名度。以王詩文的審美來看,她唱得不差,要麼是這種風格市場不吃,要麼是自己沒有靠山,沒得到足夠多的宣傳。不管是哪一種,要讓合作方同意推她,都很費勁。

不過這些是她的工作,她沒有對琳琅抱怨,而是自己躺在沙發上,琢磨起談判的話術來。

想得入神,連劇都不看了。

任澤霖擦完了一樓的地板,上樓時,琳琅正坐在電腦前。這對琳琅來說算是比較少見的情況了,因為大部分時候她都在發呆,這些電子產品,幾乎不見她沉迷。他不由好奇地問,「你在看什麼?」

「你來。」琳琅朝他招手。

他放下手裡的抹布走過去,發現電腦屏幕上正是白纖的個人資料,有照片,有演藝經歷。

琳琅指著其中一張黑白的照片道,「你看這張照片,像不像你?」

「像我?」任澤霖不解,「不像吧?」

「不是五官,是氣質。」琳琅說。

白纖雖然糊,但也是有粉絲的。她的粉絲對她的評價,幾乎都是憂鬱,不過在琳琅看來,應該是陰鬱才對。那是一種化不開的情緒,亙古永恆地籠罩著她,才形成了這種獨特的氣質。

任澤霖盯著看了一會兒,終於覺得有點像了。但不是現在的他,而是幾個月前,還沒有遇到琳琅時的他。

原來我在她眼裡是這樣的,他看著照片想。

然後,終於沒忍住,問出了心裡的那個猜測,「你這首新歌,有一部分的靈感是來源於我嗎?」

任澤霖原本就有這種猜測,現在見她特意選了一個氣質跟自己很相似的歌手,就更確定了。否則,他也不會問出口。

「不是。」琳琅看了他一眼,回答道。

不等任澤霖臉上的表情暗淡下去,她又繼續說,「不是一部分,是全部。」

任澤霖這才反應過來,她是故意逗他。

「高興了吧?」琳琅問。

任澤霖想說不高興,但臉上已經先一步露出了笑容。

琳琅一手支在桌麵上,托腮看著她,若有所思地道,「你笑起來好看多了,平時應該多笑一笑才對。」

「我隻笑給你看,不好嗎?」任澤霖下意識地反問。話說出口,他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但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因為這就是他內心真正的想法,現在也不怕被琳琅知道。

誰知琳琅卻搖頭道,「不好。」她看著任澤霖,「你的人生中,除了我,難道沒什麼值得高興的事了嗎?」

如果是在之前,答案是毫無疑問的。但是現在,任澤霖已經無法肯定地這樣說了。

他認識了很好的人,見識了更大的世界。琳琅隻是其中最美麗最夢幻的部分,除了她之外,也還有很多值得高興,值得銘記的部分。

「所以,高興的時候就笑吧,不要考慮我。」琳琅說,「如果你的人生裡隻有我,你又用什麼來打動我呢?」

她很好,也不需要別人來告訴她這一點。這種自信與美麗,讓他不能不愛她。可是反過來呢?他身上又有什麼是特別的、獨屬於他的,能夠吸引她?

任澤霖自己並非沒有這樣的概念,就像他內心裡很清楚現在的他還不能跟琳琅在一起。但是被琳琅點破,他才終於清晰地認識到了這一點,並且明確了自己努力的方向。

他也要成為能讓她為自己驕傲的那種人。到那個時候,她就自然會看著他了。

大一上學期原本隻有基礎通識課,沒有安排專業性比較強的課程,更沒有需要動手的。

不過為了調動同學們的積極性,幾位專業課老師匠心獨運,特意將一堂課安排在了解剖教室裡,帶著同學們見識了一下教室裡儲藏的各種人體標本。也不知道是不是商量好了,這些課還都集中到了同一周。

於是這一周的時間,任澤霖的班級去了好幾次解剖教室。

而每次上課,總會有承受能力差的同學吐個不停。就算上完了課,同學們到了食堂,看到各種花花綠綠的食材,想到浸泡在福爾馬林中的標本,也沒有任何胃口了。

一周時間,班裡好幾個同學直接瘦了幾斤。

當然也有膽子大,不受影響的同學,任澤霖就是其中之一。即使是在這種課堂上,他也依舊可以發揮自己身為學霸的素養,不但能迅速跟上老師的節奏,還總能從新奇的角度去看問題,給課堂帶來了不少歡聲笑語。

於是等一周的練膽課結束,任澤霖光榮地得到了全班同學集體通過授予的外號——任大膽。

任澤霖偶爾會給琳琅講一講自己上課遇到的趣事,課本裡有意思的小故事之類。但是像這種有點嚇人的內容,就沒必要說了,還不確定琳琅的承受能力如何,沒必要讓她也吃不下飯。

他早就發現了,琳琅對吃這一項看得可是很重的。

不過第一天中午吃完飯,坐在沙發上休息時,他忍不住跟琳琅說,「我想去做一下人體器官捐獻登記,你覺得怎麼樣?」

今天上課的時候,老師給他們講了中國人體器官捐獻的發展。這項事業在國內才剛剛開始發展沒多久,起因是一群老人想要為社會做點兒貢獻,打算死後捐獻遺體,卻發現醫院、紅十字會和大學都沒有相應的接收手續。事情曝光之後引起了社會的廣泛注意,才催生出了官方的規範化管理程序。

其中一位老人「不能白生,不能白活,不能白死」的人生概念,觸動了許多人。

也包括任澤霖。所以他才冒出了登記的念頭。

「很好啊。」琳琅隨意地道。

任澤霖轉頭看向她,「真的嗎?」

「嗯,我和王詩文都登記過。」琳琅的語氣依舊是毫不在意的樣子,「王詩文還領了實體卡,搬家的時候忘記塞哪裡去了,不然還能找出來給你看看。」

任澤霖突然就平靜下來了,覺得自己的想法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當即打開網頁,做了登記。

他最初想要學醫,沒什麼高尚的想法,隻是因為唯一的親人生了病,希望自己多少能夠幫上一點忙。現在,那個理由已經不成立了,但在這樣的環境裡,他卻真正地意識到了「救死扶傷」這四個字的力量,也漸漸明白了,自己想要做的究竟是一件什麼樣的事。

這件事激發起了他對醫學的熱情。

但是如果按部就班地學習,五年製的醫學生,要到大三的時候才會開始學習那些需要動手操作的內容。

不過其中也有比較簡單的部分,比如打結縫合之類,是平時就可以練習的。

所以這一周課程的後遺症,就是任澤霖總會在包裡隨身帶一盒線,有空就拿出來打結。他打結也不是亂打,而是先向老師們請教,免得自學的時候誤入歧途。

人群雖然大多數時候從眾,但偶爾也有時候需要頭羊。在任澤霖開始練習打結之後,其他同學也都生出了危機感,紛紛開始練習。

隻不過大多數人都堅持不下來,過了那個癮之後,老師又沒有要求,要不了多久就放棄了。

隻有任澤霖和少數幾個同學堅持了下來。

有時候在家裡,閒下來了,任澤霖也會拿出線來練習。琳琅發現這一點之後,就總是會坐在他身邊盯著看,有一次還評價說這種方法可以練習手指的靈活度,對彈琴也有好處。

然後有一天,在任澤霖再次因為手指酸痛,停下來按摩的時候,她突然問,「你想不想去醫院實習?」

「現在嗎?」任澤霖先是驚喜,繼而又冷靜了下來,「我什麼都沒學過,不合適吧?」

「隻是去看看,不算正式的實習。」琳琅說,「周末或者寒假,去感受一下醫院的氛圍,怎麼樣?」

想當然是很想去的,任澤霖猶豫了一下,還是接受了她的好意,「如果不麻煩的話,寒假的時候我想去看看。」

雖然有點拔苗助長的意思,但如果不這樣,什麼時候才能有所成就呢?醫生跟其他的職業不一樣,不花個幾十年的時間,很難走到頂端。但是,幾十年太久了,任澤霖自己可以耽誤得起,但總不能讓琳琅等他到那個時候吧?

所以能省一點是一點。

於是事情就暫時這樣定下來了。

嚴寒之中,迎來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白天的時候還隻是飄了一些細雪,落在地上很快就融化成了水,沾濕地麵。這麼小的雪,連傘都不用打,任澤霖本以為它持續不了多久,很快就會止住。

誰知到了夜裡,雪反而變大了。

天地間的聲音都安靜了下來,能清晰地聽到雪落時簌簌的聲音。琳琅這麼怕冷,還在二樓的回廊上聽了很久,回了房間,還興致勃勃地彈了一會兒琴。旋律很陌生,應該是她自己即興了一小段。

琴彈到一半,她突然停下來,轉頭向樓下喊,「任澤霖,把外麵的貓收進來!」

天冷之後,琳琅已經不再跟著任澤霖出門餵貓了。任澤霖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也不再堅持要她出門。所以現在,隻有外麵這兩隻小貓由琳琅來餵,她當然要惦記著。

任澤霖就開門出去,把屋簷下的兩隻小貓暫時挪進了客廳裡。

於是琴聲裡又混雜了小貓的叫聲。

等到一覺醒來,外麵已經是一片純白的世界了。任澤霖先用笤帚將院子裡的雪掃成一堆,才出門買菜。今天菜市場連賣菜的人都少了一點,很多菜都結著冰。人們臉上倒是都洋溢著笑意,路上時不時就能看到有人停下來對著雪地拍照。

任澤霖回到小樓時,琳琅正在生氣。

他看了一眼,連忙問,「怎麼了?」

「還問呢。」王詩文好笑地說,「有個人早上起來,本來打算去院子裡看看雪,還帶了一支簫,打算練練。誰知道你太勤快,已經清掃乾淨了。」

掃過的雪又髒又亂,當然沒有任何美感了。

任澤霖放下手裡的東西,走過去說,「吃完了早飯,我陪你到後麵的竹林裡去練,好不好?」

「那裡太冷了。」琳琅不高興地道,「除非你給我燒個炭盆,再給我弄個雪地燒烤。」

任澤霖懷疑她就是想去雪地裡燒烤,但還是乾脆地答應了,反正隻是費一點功夫的事,「不過隻能等中午或者晚上再弄了,好多東西還要現買,早上來不及了。」

「晚上吧。」琳琅立刻道。從放學到天黑,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更從容些。

她想了想,又說,「把你關係好的同學也叫來,人多熱鬧。」

掐指一算,好像差不多到任澤霖那個同父異母的兄長出事的時候了。他就是在雪後跟人飆車,出車禍去世的。那之後沒多久,任家就找到了流落在外的任澤霖,從此,他的命運就滑向了不可知的深淵。

所以琳琅雖然不怎麼喜歡外人,但還是打算讓孩子再感受一下人間溫暖。

但任澤霖反而拒絕了,「我沒什麼關係特別要好的同學。」

他跟全班同學的關係都差不多,頂多是同宿舍的那幾個更熟悉一些。可他在宿舍裡也沒住幾天,現在就都一樣了。

「那就都叫來吧。」琳琅拍板。

任澤霖立刻改口,「那樣人太多了,竹林裡放不下。我來挑吧,請四五個人應該就差不多了,也方便準備吃的。」全班都叫來,那得多少東西才夠吃?而且吵吵鬧鬧的,也不合適。

王詩文在一邊聽兩人說話,都快酸死了。

什麼叫一物降一物?

任澤霖隻邀請了同宿舍的四個男生和蕭宜珍,以及跟蕭宜珍形影不離的黃湘。

他難得請客,同學們當然十分捧場。

被邀請到的人都立刻表示一定到,也打聽幫他保守秘密,不讓更多人知道,免得大家抱怨他厚此薄彼。

中午任澤霖又做了一些準備,等到下午放學,就直接把人帶過來了。正好,燒炭盆、串食材這些都要現做,人多弄起來快,沒多久就搞定了。再在後麵的竹林裡清理出了一塊場地,架起燒烤爐,就萬事俱備。

這時王詩文也下班回來了,正好能趕上吃。

大家自己動手烤,又是在戶外,一邊吃東西一邊賞景,人多又熱鬧,感覺樂趣十足。

蕭宜珍的注意力大半都不在手裡的烤串上,而是一直在默默留意任澤霖,見他一直跟在琳琅身後,她要做什麼立刻伸手幫忙,簡直把人護得密不透風,不由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其實他對任澤霖是有一些好感的。最開始,她還以為對方對自己應該也一樣,但現在看來,應該是她想多了。

他可能把她當成一個值得交往的朋友,但除此之外,沒有別的。

「別看了。」黃湘伸手接過她手裡的烤串,「這棵歪脖子樹上好像已經有人了。」

蕭宜珍被她逗笑了,「他怎麼都算不上是歪脖子樹吧?」

「也不算什麼精品,頂多算是個潛力股。」黃湘客觀評價,「可我們是學醫的,等他出頭,要到什麼時候?」

醫生是個格外重視資歷和經驗的職業。你沒有資歷,就很難得到手術機會,沒有手術機會,你就沒有經驗,沒有經驗,你又無法提升資歷……總之,大部分沒有背景的小醫生,都隻能靠熬資歷。

任澤霖天賦很好,如果能碰到願意帶他的前輩,這段時間可能會縮短,但怎麼也要花個十幾年。

對一般人而言這條件稱得上不錯。但對蕭宜珍來講,說他是歪脖子樹並不過分。

蕭宜珍搖了搖頭,黃湘不知道琳琅的身份,她卻是知道的。任澤霖的機遇早就已經擺在他麵前了,雖然不知道他自己清不清楚,不過……他身邊那個人肯定是很清楚的。

她在一旁,冷眼看著任澤霖對琳琅那種殷勤的樣子,不知怎麼,突然想起一個人來。

在原本的命運線裡,任澤霖和蕭宜珍這對男女主是標準的強取豪奪、虐戀情深,自然也有一個標配的深情男配,是蕭宜珍青梅竹馬的小哥哥,一直暗戀她,並在表白被拒之後黯然出國。

蕭宜珍以前覺得,他在自己麵前太卑微太殷勤了,讓她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很難接受。

她本來以為任澤霖不會是這樣的人。因為他看起來更冷靜,應該不會把愛情看得比其他東西都重。

現在看來,男人一旦陷入戀愛之中,好像都差不多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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