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第二:九刀(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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鏘!

「卯正時到,燭火照天,群邪辟易——」

「炁爐」中的靈子燃燒出詭藍色的「煉炁」,沛然磅礴的能量泵入聯通的管道奔湧四流,復雜、精密、巧妙的機械城市巨構轟鳴著運轉。軸承、齒輪、樞機帶滾卷起寒青色的塵霧,雞血紅、金黃穗的長串燈籠從高樓閣宇間煌煌地垂落,等靈子明火在大街小巷裡接連亮起,連綴成一片洸洋、絢爛、浩盛的煙火海。

——先人偃師的傑作,上至上京天都、下至邊陲小鎮都在依靠的照明巨械,「火樹銀花不夜天」。

女孩睜大了眼睛抬頭望去,千街錯繡、萬家結彩,繁華從天邊一直燃燒到指尖。這隻是大黔州的一個山腳小鎮,卻已經能窺見整個雲秦帝國的盛世繁華。

好……熱鬧。

這個世界,好熱鬧。

薄燐回頭看了她一眼,嘖了一聲蹲下來:

「早說,上來。」

女孩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睛:「我很髒哦?」

「知道,爺眼睛又沒瞎。」薄燐把隨意紮在頸後的長發撥到前月匈,反手朝她打了個響指,「上來。」

泥垢斑斑的細胳膊惶恐地勾住了他的脖子。薄燐低頭看了眼女孩的腳,不動聲色地嘆了口氣:

「……將來我要是有女兒,誰說要她裹腳,我就剁了誰的腳。」

女孩眨了眨眼睛:「那你成親了嗎?」

薄燐一垂眼皮,末了眉弓一挑,輕悠悠地笑了一聲:

「福薄,沒這個命。」

女孩眨了眨眼睛,薄燐的口氣風輕雲淡,她卻能聽出一層悲傷的意思來。

就仿佛曾幾何時,她也在什麼地方,對別人輕悠悠地笑了一聲:

「尋某沒這個命,不敢肖想。」

……哪有什麼不敢肖想,都是得不到後,故作輕鬆罷了。

女孩伸出手指,一戳薄燐腦袋:「卟!」

薄燐:「……」

薄燐試探著跟上她的思路:「……姥姥,你在做什麼?」

女孩子認真道:「快樂開心喜洋洋咒!卟卟卟——!」

薄燐:「……」

薄燐笑了起來,繼續向前走去。

「……嘖,小姑娘,」薄燐眯了眯狹長的眼睛,輕飄飄地提醒,「你再扌莫我,我就扌莫回去了。」

「外附骨骼,雲裳軟鋼!」女孩興奮地在他右臂膀上敲敲打打,扌莫來扌莫去,「專門用來支撐經脈殘裂、軀乾枯弱的病人四肢活動的物件,聯接處的工藝花樣我還沒見過,不是『官窯』的物件居然能做得那麼精細……」

誒?

她陡然收了聲,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薄燐是方師,飯碗全仰仗身手,如今他的右臂卻經脈全斷,肯定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

「……」女孩生怕他一生氣,把自己丟在路邊不管了,「……不好意思,你不要不理我。」

「從右肩膀到右手指尖,我的知覺全靠外骨,一下雨我胳膊就疼得厲害。」薄燐倒是沒跟她計較,臉上還掛著無所謂的笑,「別敲了,你那勁兒怪大的,我撈不穩你。」

女孩蔫巴巴的垂著頭,掰著自己多事的手指,像棵皺了吧唧的醃菜:

「……對不起。你不要不理我。」

「喲,別介,誰不理你了?」薄燐咧嘴樂了,嘴上開始飄了,「您要是真覺得對不起我,大可以親我一下……」

不是——

——薄燐睜大了眼睛,釘在了原地。

他本就背著女孩離開了主街熙攘的人潮,寂靜偏狹的小巷裡傳來幽深的水聲。暮色步步四攏,偏寒的夜霧滋上他的臉龐,女孩的唇柔軟又冰涼,像是擦著臉頰飛零的落花。

她真的親了他。

女孩冷冷地撩起眼皮,嘴裡銜著一尾細長的飛針。

方才薄燐不知道為什麼走神了,劇毒的針尖險些刺進他麵門皮膚的千鈞一發之際,她低頭咬住了它:

「誰?滾出來。」

「喲嗬,」薄燐手指一勾束發的黑布條兒,眼睛危險地虛成了一線,「哪條道上的朋友啊,出來聊個天?」

「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薄九刀』,居然背信棄義,置你我約定於不顧……」

溶溶的夜色裡勾勒出一個佝僂的人影,發須皆白的老者仿佛一截半枯的老樹,顫顫巍巍地戳在飛翹的簷牙上:

「九爺,你說要怎麼辦?」

薄燐:「……」

操,被跑單的金主爹爹找上門要債了!

「大名鼎鼎?」薄燐一挑鋒利的眉宇,朗聲大笑起來,「你是指我殺了我師父的事兒,還是指我一把火燒了師門的事兒?」

——瘋子。果然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要不是「這件事」實在荒唐,實在不適合名門正派出手,我也不至於找上這種欺師滅祖的醃臢之徒……

老者心思轉了幾個來回,低下頭去算是賠了個不是:「……九爺,拿人錢財,□□。你既然收下了——」

薄燐立刻飛來了一物,大大方方地把訂金退了回去:「這兒呢,還您,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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