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1 / 2)
血濺朝堂,為大不敬。
但此時沒人敢言半分,就是最愛諫言的言官也都紛紛垂首噤了聲。
傅珩自楚婈手中取出刀遞給一旁的侍衛,拿衣袖將她手上的血跡擦淨,柔聲問,
「可傷著哪兒了?」
「沒有。」
楚婈的語氣還帶著些許的顫音,十餘年了,她終於報了血海深仇。
占據心底深處多年窒息般的壓抑,在這一刻悄然消散。
猶如壓在背上的大石終於碎了,整個人突然就輕鬆了下來。
眼前人溫柔的語氣,熟悉的清香,讓楚婈渾身似是泄了力般,軟軟撲在了傅珩懷裡。
「我報仇了。」
傅珩將人緊緊摟在懷裡,下巴抵在那柔軟的發絲上,輕輕嗯了聲,「嗯,報仇了。」
一旁的未堂等人,卻是眼裡冒著星光。
他們沒有忽略楚婈那句&以賀若少主之名收回祖父賜予你的賀若之姓&。
所以,少主這是願意認賀若少主的身份了!
如此,便是皆大歡喜了。
「恭喜王嬸嬸,大仇得報。」
一片寂靜下,李雲徵帶著明朗的笑容走至傅珩楚婈身邊,微微頷首道。
楚婈整理好情緒,離開傅珩的懷抱,傅珩見她確實無礙,才回眸看向李雲徵,少年麵上純淨清澈,看不出半點端倪。
二人對視半晌,傅珩才淡聲道,「也恭喜皇上,登上九五至尊。」
哪怕沒有窺出半縷異常。
傅珩也明白,此事沒那麼簡單。
皇家人,豈有真正心無城府的。
越是純粹到極致,手段越是高明。
隻是不知,他是如何拉攏了雲親王。
李雲徵仿若半點也看不出傅珩眼中的復雜,仍是如以往那般明朗的聲音道,「多謝王叔,以後,還要向王叔多多請教。」
傅珩唇角一勾,意有所指道,「皇上年少有為,英明無雙,何須小王指教。」
傅珩在李雲徵麵前,向來以長輩自居,也常有點撥教導,何曾以小王自稱過。
這是對李雲徵有些惱意了。
李雲徵眸底微暗。
還是被王叔看出來了。
王叔自來不喜詭計多端之人,日後王叔會討厭他嗎。
李雲徵唇角動了動,終是沒有說出半個字。
他了解王叔,如同王叔了解他一般,無論他如今怎麼掩飾否認,王叔都不會相信,恐還會適得其反。
而他無聲的默認,讓傅珩眼底更加深沉了幾分,半晌後,他後退一步,雙手奉上半塊兵符,「既新帝已登基,小王再無執掌半壁江山之理,請皇上收回兵權,允許小王辭去攝政王一職。」
此話一出,滿殿皆驚。
攝政王這是何意?
皇上還未及冠,且紈絝了十幾年,朝堂之事怕也是兩眼一抹黑,若一手執掌江山,定要出大亂子。
唯有李諶玉與忠王眼底閃過一絲陰暗,若無傅珩插手,想要奪得皇位,易如反掌。
隻要李雲徵同意傅珩請辭,少年天子不足為慮。
李諶玉沒有想過放棄,眼看到手的江山落到了自己兒子手裡,他這個太子變成了一個笑話,所以,他必會想辦法奪回江山,威逼也好,利誘也罷,他絕不會就此放棄。
然李雲徵又怎會如了他們的意。
他一雙大眼緊緊盯著傅珩,光芒皆散,低喃道,「王叔可是惱了我?」
李雲徵自小愛黏著傅珩,他比誰都清楚,怎樣讓傅珩心軟。
果然,傅珩撞見他眼底那抹委屈失落,挪開了目光。
這一招用了十幾年,還沒用夠麼。
「臣不敢。」
而後,李雲徵就那麼默默的盯著傅珩。
一雙大眼濕漉漉的,猶如一個被主人拋棄了的小寵物,可憐兮兮的。
楚婈對李雲徵的印象很好,也很喜歡那個肆意明朗的小殿下。
眼下瞧少年眼底的期待和小心翼翼,心中不由得微軟。
然她明白,這是少年天子的計謀。
他不惜在眾臣麵前失顏麵,也要留住傅珩。
少年初登基,身邊虎狼環伺,根基不穩,他需要傅珩的支持。
楚婈也是這個時候才明白,這位少年天子不似她肉眼所見那般簡單。
他們像極了同一類人。
然即便如此,楚婈還是壓下心底的柔軟,輕輕挪開視線,這是傅珩的選擇,她不能乾涉。
就像他從不替她做決定一樣。
他們彼此尊重,也毫無理由的支持對方。
不知過了多久,傅珩終是直起身子,瞧著少年天子輕輕嘆了口氣。
他還是無法對他狠下心,畢竟是他曾用心教導過的小崽子。
「皇上何苦如此。」
李雲徵聞言眼睛一亮,他知道傅珩這是心軟了,少年天子大步上前,乾脆利落的將傅珩手中的兵符死死摁了回去,「隻要王叔肯留下,我就放心了。」
傅珩,「…」
他何時說願意留下了。
李諶玉此時的臉色陰沉到了極致,兒子的胳膊肘朝外拐的太甚,全然不給他這個老子半分顏麵。
「王叔依舊是攝政王。」李雲徵仿若看不見李諶玉恨不得將他吃了的眼神,笑道,「此事就這麼定…」
「皇上!」忠王卻突然出聲打斷李雲徵,正氣凜然道,「新帝已登基涉政,斷沒有皇權旁落的道理,就算皇上初時不懂朝政,也還有太子殿下,無論如何也輪不到外姓王繼續涉政。」
他有手段對付李諶玉父子,卻對傅珩多有忌憚。
若傅珩依舊執掌半壁江山,就算他已有準備,也不能保證萬無一失。
不到逼不得已,他著實不願意跟傅珩對上。
此時,忠王一黨的官員也終於醒了神,紛紛諫言。
李諶玉一黨亦收到信號一同反對。
這些年,朝堂上的官員幾乎已成為兩派,還有為數不多的人,是隻忠於天子。
是以,如此一來,便是大半個朝堂在反對了。
李雲徵看著跪了一地的大臣,其中不乏幾代老臣,他這個天子還未坐上龍椅的第一個決定,便遭到了反駁。
也算是他成為天子後的第一個考驗。
傅珩眼尾一挑,默不作聲的盯著李雲徵。
這個考驗,小崽子招架的住麼。
詭異的安靜後,李雲徵用那雙純碎的眼神看向隻一位忠於天子,且在朝中還算有威信的吏部尚書,道,「馮大人,雲宋律例確是如此嗎。」
馮大人便是那為數不多的忠皇黨,如今他已差不多到了告老還鄉的年紀,隻朝堂近來多事端,需要一些忠臣坐鎮,傅珩便一直壓了他的折子。
他也沒想到,在衣錦還鄉之際,還能親眼見證天子的更替。
馮大人走出隊列,恭敬的朝李雲徵一拜,而後才道,「回皇上,雲宋律確有此律例,隻要新帝年過十六,便可獨自掌朝。」
然馮大人心底是希望傅珩繼續任攝政王一職的,他知道傅珩沒有篡位的心思,否則不會一直壓他告老還鄉的折子,且雲宋若在此時失了攝政王,恐怕會導致江山根基不穩。
大殿上一片寂靜。
都在等著看這位還未及冠的新帝如何做決定。
看著那孤身一人立著的少年天子,楚婈的眼神暗了暗。
他再是聰慧無雙,也難以初登基便壓下群臣。
畢竟十幾年的紈絝之名,已經深入人心。
不論是忠王還是太子,都希望他能任人拿捏,且這又何嘗不是在給他一個下馬威。
李雲徵靜立了許久,才又問了第二個問題,「你們認為朝廷不需要攝政王,那你們覺得,朕需要一位老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