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第一百五十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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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牢到一個半月的時候, 武安侯掛著一對黑眼圈親自來牢房,向薑不語傳達皇帝的旨意。

「陛下聽聞世子力阻金守忠造反,壓下了幽州嘩變,平叛有功, 所以特命世子上折子自辯。」

金守忠就在隔壁牢房, 況且武安侯久在軍中, 跟武將們打交道多了,嗓門難免大了些, 他眼睜睜看著薑不語從牢房裡走出去, 連忙豎起耳朵聽。

薑不語沒想到還有這等好事,向武安侯深施一禮:「多謝侯爺在陛下麵前美言!」

「倒也不必本侯美言, 陛下本來便對你印象深刻, 聽說你的事情之後, 便讓你上折子自辯,世子可要好好把握這個機會。」

武安侯十七八歲的時候十分逆反, 將老侯爺的話當作耳旁風,每日招貓逗狗就是不乾正事,氣得老武安侯一氣之下將他丟去軍營,從普通士兵做起。

武安侯與老侯爺賭著一口氣,不但未曾告訴旁人他的世子身份, 還比普通士兵更不怕死,經過三年磨煉, 他憑著自己的本事做了校尉, 也終於長大懂事, 與老父親和解了。

他是從最底層的士兵爬上來的,後來雖然繼承了侯府爵位,但有過這一段經歷之後, 等到他帶兵的時候,便時常會設身處地為普通士兵著想,素有愛兵如子的美名。

沒想到來幽州一趟,見到了薑不語不惜性命也要保住幽州軍的行為,內心頗為動容,對手下人在牢房裡各種關照世子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作不知。

他有時候還跟親衛閒聊,問起薑不語每日放風都走到哪,親衛笑著告訴他,說是世子雖然在牢房內出入自由,但還是頗為知趣,最多走到牢房大門口向街上張望一會,見到路過的幽州百姓呼兒喚女神態舒緩,便神情滿足折返回牢房內,這一天就吃得香睡得著。

武安侯倒是很能理解薑不語的心態,守護幽州已經成了她必須要擔負的責任,而朝廷派兵前來,若是掌兵之人不慈,不能善待幽州百姓,她這牢也坐得不安心。

幸而他手底下的人從不驚擾百姓,就算金守忠帶兵造反,可百姓何辜?

幽州百姓經過頭三日的惶恐,又有刺史鄧淦出了安民告示,言明朝廷派兵前來隻為擒拿造反的賊首金守忠,現下武安侯已將欽犯下獄,大家可照常生活。

「晚輩替幽州軍中將士與城中百姓多謝侯爺大恩!」薑不語不是那等不曉事的,若是朝廷派個好大喜功的武將來,為了擴大戰果,恐怕會將幽州大營鬧個天翻地覆,再將幽州城掘地三尺,無論是營中將士還是城中富戶百姓,恐怕沒幾個人能逃得過株連之罪,大家都休想安生,更別提她那一天三頓換著花樣的飯食,還有街上照常生活的平民百姓了。

武安侯擺擺手:「你要謝便謝自己吧,現如今的年輕人,有幾個能似世子這般深明大義。」大約是上年紀人的通病,見到年輕人總忍不住要抨擊一番,也不知道武安侯被哪個不懂事的年輕人刺激的狠了,對薑不語狠狠誇贊,直聽得牢房內的金守忠眉頭都擰在了一處,心中大罵:就這個敢弒父沒有天倫的東西,有甚可誇之處?

可惜武安侯連眼神都沒往他那個方向掃一眼,更何況兩人如今身份懸殊,他僅剩的那點自尊也讓他拉不下臉來求武安侯,隻能打起精神聽壁角。

好在外麵的兩人似乎也都心懷坦盪,並無見不得人之事,倒是相談甚歡。薑不語聽完了武安侯對年輕人的種種不滿,困惑的問道:「我觀侯爺雙眼發青,似乎睡眠不足,可是有事困擾?說出來我幫侯爺參詳參詳。」她還很是謙虛:「晚輩自小在幽州城裡長大,熟人還是認識幾個的。」

提起此事,武安侯似乎有一肚子的怨氣,不復之前的慈愛,冷哼一聲道:「世子在幽州豈止是認識幾個熟人,恐怕幽州城內就沒有你不熟的吧?」

薑不語吃驚道:「侯爺何出此言?」

武安侯喝了一口牢內的粗茶,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你們幽州城的人都是無賴山匪出身嗎?強人所難的事情做起來一套套的,讓本侯連個安生覺都沒得睡!」

薑不語從小在幽州城內長大,隻覺得民風淳樸,對武安侯的評價頗覺奇怪:「也……沒有吧?幽州雖然不如京中與江南文風興盛,但百姓勤勞樸實,幽州軍忠勇愛國,都是大淵好子民,何來山匪無賴之說?」

武安侯困倦的揉一把臉,從頭道來。

平叛之後,他一麵派人接手了鐵礦,一麵追查金守忠蓄養私兵的地點,比起後來他在城內遇到的困擾,這兩件事情簡單的都不值一提。

他初次帶著親衛上街,便有普通百姓帶著孩子攔路,後來發展為但凡他出門,隨時隨地都有百姓冒出來攔路下跪,那些人都是素衣寒衫,麵容之上帶著辛苦操勞的痕跡,可憐巴巴跪在他麵前為世子求情。

「侯爺,世子是好人!他免費開辦學堂,讓我們窮人家的孩子也能讀書識字,學堂裡還發一頓午飯,有雞蛋有肉有菜,省了家裡一筆嚼裹,如果不是世子開辦免費學堂,我家大毛二毛也不可能識字,求求侯爺,別讓世子坐牢了!求求侯爺了!」

武安侯若是想要正常出門,竟然變成了一件困難的事情,隻能喬裝改扮去幽州大營視察,沒想到待罪的幽州軍,上至將軍,下至校尉士卒,無數人向他求情。

其中最離譜的是卜柱,他嗓門洪亮,站在武安侯麵前一開口都讓人懷疑天要打雷,因其認罪態度極好才沒被武安侯推開。

他說:「我老卜平生佩服的沒幾個人,但世子是其中一個。若不是他揭破金賊的陰謀,我們父子四人被騙,可能就一條道走到黑了。末將活了這把年紀,性命早就不重要了,能不能用我把世子換出來?」

武安侯懶得跟這大老粗講大淵律法,隻能再三強調不能滿足他的請求。

卜柱被拒絕也不氣餒,軟了語氣打感情牌,先從幽州軍的歷任薑氏侯爺講起,接著便傷感道:「薑氏為了北境安寧連薑世子也被燒死在白樹溝,血脈幾乎斷絕,而世子是薑老侯爺遺留的一點骨血,還請侯爺憐憫,為故去的薑老侯爺留一點血脈吧?」

武安侯:「……」

他其實內心早有動搖,隻是此事還須等候皇帝旨意,本朝謀逆不宥,而薑不語不僅僅是薑老侯爺留在世間的一點骨血,還是反賊金守忠的嫡子。

卜柱見武安侯不肯表態,便攔著他不讓出門,態度也強硬起來:「成不成,侯爺給句話吧?要不侯爺跟陛下上書?我們幽州軍都願意簽名畫押!」

武安侯哭笑不得:「卜大將軍,你是山匪惡霸嗎?哪有不讓人出門的道理?再說幽州軍如今還在營中待罪等候陛下裁決,你們自己都洗脫不清,上書有什麼用?」

卜柱倒是能屈能伸,讓是讓開了,但跟尾巴似的非要跟著武安侯,一遍遍磨他:「侯爺若是不答應,我便跟你到底,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給侯爺做個貼身使喚的人!」

這不是耍賴嗎?

武安侯真是大開眼界!

卜柱從前生氣之時連金守忠的麵子都不給,這時候卻為了世子肯折月要伏低做小,攔著武安侯的親衛不讓侍候,自己殷勤的為武安侯牽馬墜蹬:「侯爺請上馬!」

武安侯:「……」

他頭疼的看著卜柱:「卜大將軍一把年紀,為本侯牽馬墜蹬,難道不覺得丟臉?」

卜柱老著臉皮道:「救不出我們世子,幽州軍群龍無首,那才叫丟臉呢!」

武安侯無奈繞道而行,去校場轉了一圈,反被萬喻跟柴滔逮著不鬆開,兩人口才不錯,輪番上場勸說。

萬喻說:「侯爺也看見了,幽州軍沒了世子,那還叫幽州軍嗎?金守忠私下交易甚至蓄私兵謀反,都從來不曾找世子商量,雖然是嫡子,但他從來都不信任世子。」甚至還自曝其短:「侯爺不信去軍中問問,誰人不知世子與金守忠向來不和,父子倆頓不頓便嗆起來,我們做屬下的都充當過和事佬,好幾次金守忠揚言要打死世子,若非有人攔著,說不定便會在營中釀成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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