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 76 章〔死亡與新生...〕(2 / 2)
「幸好芽芽有胃病。」
烏芽芽走過去拍了拍這位同事的後腦勺:「嘿嘿嘿,說什麼呢?」
「說你是我們的幸運星呢!」同事們立刻圍攏過去,一人抱了烏芽芽一下。烏芽芽滿臉不耐煩地把這些人趕開,眼中卻藏著笑意。
把溫琴送進監獄之後,爸爸就告訴她任務完成了。
艾草青的家人和前未婚夫都已得知真相,心中滿是悲痛和懊悔。狀告艾草青的那位患者被警察請去問話之後也對艾草青表示了諒解。
消息送到黃泉路上之後,艾草青大哭了一場,也徹底釋然了。她其實並不知道自己模糊的心願會以怎樣的方式完成,但這樣的完成度對她來說無疑是最大的驚喜和安慰。
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有人糊裡糊塗死在溫琴手裡,為此她感到很高興。
她不住地說謝謝,並把全部願力送給了烏芽芽。
烏芽芽本想直接下班走人,但易岺卻與醫院簽了一年合約。她走了易岺卻走不了,所以她隻能繼續回來當小護士。
護士長就在這時候走進來,深深看了烏芽芽一眼,說道:「這個月的十佳護士已經評選出來了,讓我們為烏芽芽同誌鼓掌!科內護士自評,烏芽芽是滿分。病人及家屬考核,烏芽芽是滿分。護理部及護士長考核,烏芽芽還是滿分,總得分是100分。來,烏芽芽同誌,這是你的榮譽。」
護士長把一個鮮紅的榮譽本遞過去。
烏芽芽高興得眉飛色舞:「怎麼不是獎狀?上回我看溫琴拿的是獎狀。」
提起那個人,大家的神色都僵滯了一瞬。
護士長咳了咳,然後才道:「從你開始,以後十佳護士都發紅本本,不發獎狀了。你已經轉正了,換一換月匈牌吧。」
護士長把一個嶄新的月匈牌也遞了過去。
烏芽芽樂嗬嗬地戴上,對著鏡子左照右照,臭美得很。見她還是這麼開朗活潑,一點兒也不受投毒案的影響,護士長大感欣慰。
「加油,好好乾!」她拍了拍烏芽芽的肩膀,滿臉微笑地走出辦公室。
所有人都圍攏上來,真心實意地向烏芽芽表達祝賀。等大家散去後,烏芽芽拉開溫琴的抽屜,看見了厚厚一遝獎狀和榮譽證書。
它們每一張都寫著溫琴的名字,這讓烏芽芽意識到,哪怕是那麼黑暗的一個人,其實也有過光明的一麵。
下班之後,烏芽芽竟破天荒地沒在醫院陪伴動手術的易岺,而是去了拘留所。
「溫琴,有人來看你!」獄警揚聲喊道。
溫琴滿懷期待地來到探訪室,看見玻璃對麵笑容燦爛的人,呼吸不免急促了一瞬。
「你來乾什麼?」她語氣冰冷地問道。
「看見我你很失望?你以為誰會來看你?你乾爸乾媽?得了吧,他們兩個現在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他們一直在外麵奔走,為的就是讓法院判你死刑。你做什麼美夢呢?你以為你害死了他們女兒,他們還能原諒你?」
烏芽芽還是那個烏芽芽,一張口就能把溫琴氣到內傷。
「你是來刺激我的?」溫琴回過味來,然後就笑了。她已死到臨頭,她還會在乎這個?
烏芽芽拿出那個鮮紅的榮譽本,展開給溫琴看:「你還記得嗎?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對你說過,下個月的十佳護士是我的。」
「所以呢?」溫琴靠向椅背,滿臉譏諷。
「那時候,我看見你抽屜裡放滿了獎狀,我是真心佩服你,以你為榜樣。」
烏芽芽合上榮譽本,極為認真地說道:「溫琴,在工作中,你真的是一個非常優秀的人。你有沒有想過,你其實完全有能力憑自己的努力獲得一個鮮花似錦的人生。
「大學是你自己考的,那麼優異的畢業成績也是你努力拚來的。即便沒有錢詩卉的父母幫你疏通關係,你也能進大醫院工作。
「你有能力給父母買大房子,你有能力送弟弟上好一點的學校,你有能力去爭取護士長的位置。你隻要不走歪路,你有能力乾任何一件正確的事。看見如今的你,我真的覺得好遺憾啊。」
烏芽芽搖搖頭,長嘆一聲。
溫琴呆愣地看著她,很久都無法回神。
第76章(死亡與新生)
當烏芽芽站起身準備離開時,溫琴忽然趴在桌上痛哭起來。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很聰明很堅毅,也知道自己想做的事從來沒有做不到的。
可她從未想過,如果把這份聰明與堅毅放在別的地方,生活會發生怎樣的改變。
她其實完全可以擁有一段不一樣的精彩人生。
她走錯路了!她真的走錯了!
「爸,媽,弟弟,我對不起你們,我太對不起你們了。」進入拘留所之後態度就一直很淡定的溫琴,終在此刻陷入了悔恨的深淵。
烏芽芽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看溫琴,還說了這些話。不過此時此刻,看見溫琴哭紅的雙眼以及布滿深切懺悔的臉龐,她忽然感覺舒服多了。
她好像終於完成了最後一件事。
但是數日之後她才知道,自己的事還有很多。麻煩似乎總會一件又一件地找上她,叫她應接不暇。
「老人家,您別跪,您快起來慢慢說。您讓我去救誰?杜慧?我好像不認識這個人。」烏芽芽滿頭大汗地扶起一位七十多歲的老太太。
老太太焦急地說道:「你認識,你真的認識!我女兒說上次就是你帶她去體檢的,你是個大好人。她現在在搶救室裡,你能陪我去守著她嗎?你可不可以讓醫生把我女兒肚子裡的孩子取出來?
「張家人太心狠了,他們既不救我家慧慧,也不救孩子。孩子都八個多月了,活生生的,如果把肚子剖開,孩子就能活!你是護士,你跟醫生熟,你幫我去說!求你了!」
老太太說著說著又想下跪。她曾不止一次聽病中的女兒提起綜合外科的烏芽芽護士,又想著來醫院總要找個熟人才好辦事,這才尋到烏芽芽這裡。
她哪裡知道,烏芽芽是個外人,她對杜慧的生死完全沒有發言權。
烏芽芽也很清楚這一點,卻又可憐老太太和杜慧,隻能跟去了搶救室。
醫生正在與張家人說話:「大人我們已經盡力了,但孩子還是活著的,你們要不要?要的話我們現在就剖腹。」
老太太差點暈死過去,卻又強撐著大喊:「要孩子,要孩子!」
「您是?」醫生疑惑地問。
「我是孩子姥姥,我要孩子!」老太太急地直作揖。
可是在這裡,隻有孩子父親才具備第一發言權,於是醫生又看向了張家人。
孩子奶奶問道:「這個孩子是男的還是女的?」
在孩子性命攸關的時候問這種無關緊要的問題,由此可見孩子奶奶對孩子的性別有多在意。不用問了,她肯定是重男輕女的老古董。
醫生支支吾吾地說道:「這個問題我們是不能回答你的,醫院有規定。」
於是孩子奶奶知道了,孩子一定是女孩,所以醫生才隱瞞不說。如果是男孩,他肯定直接就說了。
「我們不要孩子!」孩子奶奶立刻拍板。
醫生暗暗運氣,強壓憤怒。即便是常年遊走於生死之間的他也很少遇見如此心狠的人。他直勾勾地看向孩子父親,希望對方能給予一個有擔當的回應。
孩子父親沉吟片刻後說道:「我聽我媽的,我們不要這個孩子。」
他不斷搖頭,又把雙手藏在背後,唯恐醫生把孩子剖出來,硬塞進他手裡。
醫生不得不強忍著憤怒的情緒提醒道:「母親死亡之後,孩子隻能在母體裡存活五分鍾,你們要考慮清楚!」
「我要,我要,醫生您剖出來給我!」孩子姥姥不停舉手。
她也算孩子的監護人之一,隻要她願意簽字,孩子還有救。
醫生點點頭,準備回手術室。
孩子奶奶和孩子父親卻態度激烈地罵道:「老家夥,你要什麼要?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麼情況。你得了尿毒症,你能活幾年?你賺得到錢嗎?你隻有一個月一千多的低保費,自己治病都不夠,拿什麼養孩子?
「萬一孩子遺傳了她媽媽的病,你有錢給她治病嗎?你是想讓她生下來活受罪嗎?你養不活她就別害她!你這個身體,說不定明天就死翹翹了,你養什麼孩子?你老糊塗了吧?」
兩人害怕孩子姥姥死了,照顧孩子的責任會落到他們頭上,所以極力阻止。
但他們的話也很在理。孩子姥姥既沒有身體條件,也沒有經濟條件去養活一個孩子。如果孩子不健□□下來反而是活受罪。
姥姥所謂的救贖,有可能會變成生不如死的折磨。
想到未來將要麵對的種種絕境,孩子姥姥頹然地放下手,慢慢流出眼淚。她連自己都養不活,又如何養活這個孩子?
等待中的醫生隻能無奈嘆息。
人性之美,人性之惡,以及人生之無奈,總會在醫院這個生死兩界的地方重復上演。
醫生頹然擺手,精疲力盡地回了搶救室。
烏芽芽整個人都傻了。幾句話的功夫,一條小生命就沒了?孩子媽媽用命延續的寶貝就這麼被放棄了?她想不明白,她一絲一毫都無法理解這些人的選擇。
她月匈中湧出一團又熱又漲的氣。這股氣梗著她的咽喉和月匈腔,讓她怎樣都無法紓解。於是她隱去身形,進入手術室,用幻術迷惑了所有醫護人員,又在孩子母親的肚皮上輕輕一拂。
一團小小的,溫熱的,帶著血腥氣的肉球落入了烏芽芽張開的雙手。她用製服外套把肉球裹住,匆忙離開醫院。
易岺滿醫院都找不到未婚妻,打電話對方又不接,聽說有一個老太太糾纏她的事,心中就產生了不妙的聯想。
匆匆趕回家之後,看見抱住一個血糊糊的小肉球不斷顫抖的未婚妻,他隻能深深嘆息。
他早就猜到了。
烏芽芽快嚇死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麼會那樣做。等她回過神時,孩子已經在她懷裡了。
孩子很健康,很漂亮,同時也很脆弱。
她渡了很多妖力給孩子,就像當初爸爸為了孵化她,給她渡了很多神力那般。
她抬起淚濕的眼眸,顫聲道:「我不知道我這樣做到底對不對,我很害怕。」
感知到未婚妻的恐懼,易岺湧到嘴邊的責備隻能全數咽回去。他輕輕揉著她的頭皮,問道:「孩子還活著嗎?」
烏芽芽垂頭看著孩子輕輕蠕動的嘴唇,說道:「她當然活著。」
「她健康嗎?」易岺又問。
「她很健康。」
「那你會好好照顧她嗎?」
「我會!爸爸怎麼照顧我,我就怎麼照顧她。」
「你會讓她幸福快樂地成長嗎?」
「當然,我救她正是為了讓她幸福快樂地成長。」烏芽芽不斷點頭,越來越用力。
滾燙的眼淚從她臉上甩飛出去,沾在了易岺的臉上。於是他緩緩跪下,把未婚妻和孩子一塊兒抱入懷裡,認命地嘆息:「我們結婚吧。孩子有了媽媽,不能沒有爸爸,我們一起為她構築一個幸福快樂的家。」
烏芽芽呆住了,回神之後便完全軟倒在易岺懷中嚎啕大哭起來。
對她而言,今天這個決定真的太艱難了。她憑著一腔熱血做出了人生之中最重大的一個選擇。
「你沒有錯,你的選擇也是我的選擇,我們共同承擔。」易岺輕輕口勿去她腮邊的眼淚,給予了無比堅固的安全感與強大的無怨無悔的支持。
烏芽芽哭得更大聲了,孩子也跟著她一起大哭起來。
這個孤獨的,陰森的家,從未如此熱鬧如此喧嘩。然而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它都會如此熱鬧喧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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