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欠治的女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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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烏芽芽找到鍾律家時,那孩子正在陽台上洗衣服。

她一遍又一遍用力揉搓的正是那條髒了的校服褲子。她不斷把那塊汙跡浸泡在水盆裡,洗了又洗,卻總也洗不乾淨。

她機械性的動作、沒有表情的臉龐,以及空茫又灰暗的雙眼,看上去像一個木偶。

與她沒有靈魂的死寂不同,鍾陽卻是激烈的。她正在臥室裡接電話,另一頭的人似乎在與她談公事,口氣有些不好。

她頂撞道:「那不是我的問題,你應該找小楊。你別忘了你是怎麼當上這個執行總監的。要是沒有我,你能有今天?我把那麼好的創意讓給你,我幫你坐上了業界第一的位置,你如今倒好,你給我過河拆橋?你扌莫扌莫自己的良心,你對得起我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然後公事公辦地說道:「明天你就不用做創意了,你去做文員吧。再有下一次,我會辭退你。」

創意與文員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工種,一個需要天賦般的革新頭腦,一個隻要會打字就行,而且工資待遇也是天差地別。

這意味著鍾陽被降職降薪了。

她立刻回撥電話,那頭卻始終占線,再回撥竟然關機了。

鍾陽死死盯著手機,表情猙獰的像是要吞了它。但她吞不下一台手機,於是隻能走到外麵,沖女兒發泄怒氣。

「你怎麼還在洗衣服?我每次回來都看見你在洗衣服?你是洗衣機嗎?你這麼喜歡洗衣服,我讓你洗個夠!」

她跑回屋,把堆放在椅子上的衣服全都抱過來,兜頭兜臉砸在女兒身上。

「你洗!洗不完你今天別睡了!你是不是神經病?天天洗衣服?我回到家就看見你在洗衣服!你變態嗎?難怪你爸爸不喜歡你,你看看你的死樣子,整天陰沉沉的,像個鬼一樣!你不會笑嗎?」

鍾陽伸出手用力去掐女兒的臉龐,試圖逼迫她露出一個笑容。

鍾律臉頰上的肉很快就被掐出了幾個指甲印,表情卻更加木然。

鍾陽越看越生氣,漸漸開始口不擇言:「我怎麼你了?你要對我擺出這種表情?有本事你去你爸爸麵前擺臭臉啊!你看看他會不會一巴掌扇飛你!你還記得你小時候怎麼被他打的嗎?我那時候還可憐你,把你帶走,我現在隻覺得你欠打!你簡直八竿子打不出一個屁來!我讓你上台說話,你給我往地上摔,你是殘廢嗎?」

誅心的話一句又一句從鍾陽嘴裡蹦出來。

站在防盜網上的烏芽芽恨不得用翅膀捂住自己的耳朵。

對離異家庭的孩子來說,最具傷害性的話是什麼?是爸爸/媽媽不要你了,他/她根本不愛你。

而鍾陽卻可以把這些話當做家常便飯,天天往孩子身上宣泄。她是罵得爽了,孩子的心卻一點一點被她殺死了。

烏芽芽不忍地看向鍾律。

鍾律還在搓褲子,隻是力道大了一些,頻率快了一些。由此可見她不是沒有感覺,隻是學會了壓抑和忍耐。在自己的家裡還需要壓抑和忍耐,這是怎樣的日子?

烏芽芽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鍾陽卻完全沒有察覺到女兒的不對勁。她伸出手,一下一下用力拍打女兒的腦袋:「你說話呀?你是聾子嗎?我罵你那麼久,你好歹回我一句呀?你真的變成殘廢了?

「我要你有什麼用?次次考試都考不到第一,你就是個廢物!你有功夫洗衣服,你怎麼不去看書?你給我起來!」

鍾陽揪住女兒的耳朵,把她整個人往上提。

鍾律的耳朵根子都被扯裂了,流了不少血,但她依然牢牢地坐在凳子上,就是不起來。她對痛苦有著異乎尋常的忍耐力,這是常年遭受虐待才能鍛煉出來的能力。

好在鍾陽還有理智,看見女兒流血了就立刻放開手。

她像是被嚇到了,連著退後了好幾步,眼眶裡湧出淚水。

她又氣,又怨,又內疚地看著女兒,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竟跑回臥室,拿來了很多瓶瓶罐罐。

「你看看這些是什麼?你看看。」她把這堆罐子扔進女兒的洗衣盆裡,哽咽道:「這些都是我的護膚品。為了養活你,我連超過一百塊錢的麵霜都不敢買,我隻敢買這些便宜貨!我一年隻買兩次新衣服,我都快忘了看電影是什麼滋味兒。」

她蹲下身,指著自己爬上細紋的眼睛:「你看看我的臉,已經老成這樣了。別人的媽媽那麼年輕漂亮,可我呢?我看上去足足比人家老了十幾歲!要不是為了你,我能變成這樣嗎?你就不能好好讀書,讓我省點心嗎?」

她的本意是想告訴鍾律:你看,我不是故意傷害你的,我其實為了你也犧牲很多。

她以為自己是在示弱,可是她錯了。

這不是示弱,這是拿起另一把更鋒利的刀,往鍾律致命的地方割。

沒有哪個孩子願意成為媽媽的累贅。聽見這些話,他們隻會產生無盡的自責、自厭及自棄。他們會想:如果我不存在,媽媽會不會過得更好一點?

這就是鍾律得抑鬱症的源頭。她的價值一再被否定,從未被正視。

她沒有好好讀書嗎?她不優秀嗎?不,她已經足夠優秀了,隻是她的媽媽看不見而已。

烏芽芽焦躁地在防盜網上踱步,恨不得變作鍾陽的模樣,好好擁抱這個已經麻木到靈魂將死的孩子。

鍾律還在搓洗褲子,沒有回應鍾陽的「示弱」。

原本還有一絲愧疚的鍾陽冷笑一聲,回了臥室。她回就回吧,她偏偏還要往鍾律的心頭再紮一刀:「我就知道你是個沒良心的白眼狼!我的話你從來不聽!有本事你別讓我給你出學費,你自己去打工賺錢!你不說話是吧?好,以後我不會再管你了。」

以後我不會再管你了——這又是一句誅心的話。

對於單親家庭的孩子來說,這句話等同於——我要拋棄你了!

已經沒了爸爸的鍾律會是怎樣的感受?第一次聽見這句話的時候,她是何等的慌亂與恐懼?

烏芽芽氣得爪子都在發癢,真恨不得飛進屋,把鍾陽狠狠撓一頓。

砰!這是鍾陽回到臥室時用力甩門發出的巨響。

她以為受委屈的人是自己,卻從來沒考慮過孩子的感受。

在她走後,鍾律才漸漸停止了搓洗褲子的舉動。她把那些護膚品一樣一樣撈出來,拿到水龍頭下麵沖洗,又用帕子把瓶身擦乾,擰開看了看。

發現所有護膚品都沒被洗衣水汙染,她鬆了一口氣,這才把所有瓶子整整齊齊地堆放在茶幾上。

回過頭,她把褲子洗乾淨,掛在晾衣架上。她不斷用叉子挪動褲子,最終把它懸掛在正對客廳的位置。

如此,隻要坐在客廳的鍾陽一抬頭,就能看見這條怎麼洗都洗不乾淨的褲子。

做完這一切,她把媽媽抱來的一大堆衣服分門別類地放進洗衣機,繼續清洗。

她站在客廳裡,仰頭看著那條褲子,神情由麻木變成了痛苦的扭曲。她開始落淚,一滴又一滴,她在大哭,卻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

鍾陽的負麵情緒是爆發的火山,而她的悲哀卻是一片沒有波瀾的死水。

水都死了,人又怎麼能活?

看著濃濃的黑氣從鍾律的身體裡源源不斷地湧出來,烏芽芽著急了。她伸出翅膀,隔空點了點鍾律的眉心,用法術置換了對方此刻的感受。

於是一段記憶湧入了烏芽芽的腦海。

不小心弄髒褲子的鍾律匆匆回到家,遮遮掩掩地洗褲子。發現褲子洗不乾淨,她便敲了敲母親的房門,想找她拿錢買一條新褲子。

學校規定隻能穿校服,她必須買一條能換著穿的新褲子。

那天,鍾陽似乎又遇見了不順心的事,打開門,寒著臉看向女兒。

鍾律開口說道:「媽,給我一百塊錢,我——」

她的話沒能說完。

鍾陽隻聽到「錢」這一個字,所有的負麵情緒就爆發了。她揪住女兒的耳朵,嘶聲怒吼:「錢錢錢,你整天隻知道開口跟我要錢!你當我開銀行的啊?我為了養活你,我容易嗎……」

還是那一套固定的話術——為了你,我犧牲了我自己。為了你,我才會這麼苦!我要你有什麼用?你隻知道要錢!

鍾陽甚至沒有問清楚,女兒要錢乾什麼。

從那以後,鍾律再也沒跟母親提起過買褲子的事,但她卻把那條明顯髒汙了一塊的褲子日日穿在身上。她希望母親自己能看見,然後問問她是怎麼一回事。

她留著這條褲子的理由很簡單——我不說,可是我希望我的媽媽能看見。看見我的痛苦,看見我的需要,看見我的掙紮和吶喊。

所以,這才是那條褲子的意義所在啊!

它是鍾律豎起的白旗。它是sos的信號。

可是這條褲子穿了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鍾陽始終看不見,就仿佛她的女兒在她眼中是不存在的。

烏芽芽收回法術之後忽然就明白了,需要醫治的不是鍾律,而是鍾陽。這個女人就他媽欠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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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匆匆趕到公司的鍾陽忽然發現,創意部門口站了一個熟悉的人。那人正與公司的大老板聊天,並不時發出悅耳的笑聲。

聽見腳步聲,她回頭看過來,挑著眉梢說道:「這位同事,你遲到了五分鍾,這是要扣工資的。」

鍾陽:「……你誰?你憑什麼管我?」

烏芽芽走上前,伸出纖纖玉手:「認識一下,我叫烏芽芽,是新上任的創意總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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