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女人的對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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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陽的表現讓林秀竹在客戶麵前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醜。好在烏芽芽表現得相當優異,客戶對公司的業務能力並沒有產生質疑。

送走客戶後,林秀竹氣沖沖地來到劉玉梅的辦公室。

「那個鍾陽到底怎麼一回事?這種人為什麼還留在公司裡?」她極為冷酷地質問。

劉玉梅額頭的冷汗當即就下來了,略微斟酌一番,決定還是為好友努力一把。

「她沒有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她家的情況有點特殊……」劉玉梅緩慢述說著鍾陽如何遭到家暴,如何為了拯救女兒從那個地獄一般的家裡逃出來,如何含辛茹苦地把女兒帶大等經歷。

「……她也不容易。」最後,劉玉梅總結了這樣一句話。

她忐忑不安地等待著林秀竹的裁決,然而她知道,很大概率上,這一關鍾陽過不去,林總是出了名的秉公持正。

但實際情況卻出乎了劉玉梅的預料。

林秀竹在沉默片刻後竟然緩和了語氣:「念在孩子的份上,我再給她一次機會。如果下個月考評她還是這副老樣子,你就讓她走人。」

劉玉梅連忙答道:「好的林總,我會跟她深談一次。」

林秀竹擺擺手,離開了辦公室。她漆黑的眼眸裡藏著一抹誰都無法察覺的哀傷。不能再孕育孩子是她永遠不可言說的痛,她理解這份痛,於是也理解每一個當了母親的女人。

劉玉梅疲憊不已地靠倒在椅背上,呢喃低語:「鍾陽啊鍾陽,你要快點振作啊!四十歲的人了,你還有多少時間用來蹉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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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烏思慧正把自己的課桌搬到鍾律的課桌旁邊。

「以後我們就是同桌了,請你多多指教。」烏思慧伸出手,滿臉都是期待。

鍾律無視了她的手,慢慢翻著物理課本。她其實根本沒在看書,隻是在發呆而已。

烏思慧收回空懸的手,心裡有一點小氣惱,卻又很快變成了鍥而不舍的執著。鍾律病得太嚴重了,她一定要幫她走出來。

「這個你拿著。」烏思慧從課桌裡掏出一條用包裝袋裹著的新褲子。

鍾律沒有焦距的眼瞳終於閃爍出一絲微光。她看向這條校服褲子,嘴上沒說話,臉上卻寫滿了問號。

「昨晚我媽媽不是灑了你一身可樂嗎?這條褲子是我們賠給你的。你那條褲子已經髒了,以後不要再穿了。」烏思慧把褲子塞進鍾律懷裡。

鍾律呆呆地抱著褲子,嗓音有些飄忽:「你看得見啊?」

「我又不是瞎子,我怎麼看不見?怎麼?你以為大家都看不見嗎?哈哈哈,你是不是傻啊?」烏思慧根本不知道鍾律在說什麼,所以笑得沒心沒肺。

鍾律搖搖頭,表情還是空茫的,眼眸裡卻流瀉出一絲近乎於絕望的悲哀。

所有人都看得見,除了媽媽。她在媽媽眼裡果然是不存在的嗎?

鍾律緊緊抱住這條新褲子,伏倒在課桌上。

烏思慧看不見她的表情,卻也知道,她現在很難過很難過。這種無聲的難過甚至可以從她的身體裡散發出來,傳染給周圍的人。

不知道為什麼,烏思慧竟然也紅了眼眶,焦急地詢問:「鍾律你怎麼了?你是不是不舒服?你有什麼事可以跟我說,別總悶在心裡。」

鍾律靜靜地趴在那裡,像是死了一般。

接下來的幾節課,鍾律一直都沒起來。她成績好,人又非常內向安靜,老師以為她是身體不舒服,都沒打擾她。

烏思慧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卻又不敢去碰觸鍾律的身體,隻能寸步不離地守著。好在放晚自習的時候,鍾律終於起來了,拎著書包,像個遊魂一般隨著人潮往校門外走。

她把那條嶄新的校服褲子留在了桌洞裡。

烏思慧看著她的背影融入黑暗,變得不可見,竟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慌。她連忙給爸爸發送了一條短信交代情況,然後亦步亦趨地跟上鍾律。

鍾律搭乘地鐵,她也跟著坐地鐵;鍾律走在無人的小巷裡,她也悄悄尾隨;鍾律在自家樓底下站了半個多小時都不上去,她也呆呆地站了半個多小時。

看著鍾律抬頭仰望自己家,卻遲遲不敢上去的背影,烏思慧忽然想到了一個詞——孤魂野鬼。

這個聯想讓她心驚肉跳,慌亂不已。

看見鍾律終於走進樓道,回了家,烏思慧才放心地吐出一口氣。走出這個陌生的小區之後,爸爸的車已經停在路邊了,媽媽也在車裡。

「鍾律病得很嚴重,媽媽你的任務不是救她嗎?你怎麼不行動?」烏思慧有點著急。

「你媽媽已經在行動了。鍾律的病根不在她自己身上,在她母親身上。你媽媽在解決根本問題。」易岺替妻子解釋了一句。

烏芽芽揉了揉女兒的腦袋,叮囑道:「所以這一陣兒,照顧鍾律的責任就落在你肩上了。你要幫媽媽看好她,別讓她出事。」

「好,我肯定看好她。我寸步不離地跟著她。」烏思慧用力點頭。

即使媽媽不說,她也會這麼做的。

烏芽芽回頭看了看漸漸遠去的居民樓,嘆息道:「對那個孩子來說,家才是最危險的地方。」

這句話烏思慧沒聽懂。她從小生長在一個幸福溫暖的家庭裡,她不會知道,家對某些人來說形同災難。

而此刻的鍾律,正在災難裡煎熬。

在公司裡受了一天氣的鍾陽習慣性的把女兒當成了出氣筒。

她門都不敲就沖進女兒臥室,狠狠揪住對方的耳朵:「你怎麼又在發呆?你腦子裡成天都在想什麼?你給我看書啊!做題啊!復習啊!你書呢?趕緊取出來!」

她放開女兒的耳朵,把書包扯開,胡亂地往外掏課本。

她把一大堆課本砸在桌上,用指頭一下一下地戳:「看書!快點!下次月考你死都要給我考第一名!你一定要贏了烏芽芽的女兒,明白嗎?你要還是第二名,你就給我滾!」

被烏芽芽全麵打擊的鍾陽隻能靠女兒扳回一城。她已經開始暢想下次月考女兒考了第一名,自己是如何嘲諷烏芽芽的畫麵了。那一定很爽!

她自己沒有能力取得成功就隻能強迫女兒。女兒必須幫她贏回來!

她隻顧慮自己的感受,卻從來沒想過,當她說出「你給我滾」這句話時,女兒的心會遭受怎樣的傷害。

被父母拋棄是每一個孩子最為恐懼的噩夢,而鍾律幾乎每一天都生活在這個噩夢裡。她的恐懼足以填滿靈魂中的每一個縫隙,而這些縫隙都是被鍾陽割開的。

她被鍾陽掐住後脖頸,用力壓趴在桌上,眼睛裡已沒有一絲微芒。她正在一點一點死去。

死都要考第一?那考了第一就死好了。她閉上眼,終於放棄了最後一絲掙紮。

鍾陽用書狠狠拍了拍女兒的後腦勺,然後便氣沖沖地離開了。回到客廳之後,她打開電視機,胡亂地調換頻道。

懸掛在陽台上的那條校服褲子在她的視線裡被風吹得晃盪,她卻始終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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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之後,烏芽芽發現鍾陽身上也纏繞著一絲黑氣。

她以為這個女人被不斷打壓,得了抑鬱症,仔細一看才發現,那黑氣竟隻是沾染在她的身體表麵,並非從皮膚裡沁出來的。換言之,這黑氣是屬於鍾律的。

能把絕望的氣息傳染給周圍的人,由此可見鍾律已病到了何種程度。或許再過不久,那孩子就會走上絕路。

烏芽芽不斷運氣,這才抑製住了把鍾陽按在辦公桌上狠揍一頓的沖動。

「來來來。」她展開雙臂揮了揮,示意大家都聚攏到自己身邊,「引力波運動鞋的創意你們構思好了沒有?都來討論一下。資料呢?把資料都拿過來。」

「資料在我這兒,這個是市場環境調查,這個是產品情況調查,這個是市場競爭調查……」

一名同事把一份又一份資料井然有序地擺放在桌上,供大家翻看。

片刻後,她數了數所有文件夾,慌裡慌張地問:「你們有沒有看見消費調查報告?」

「沒有。消費調查報告不是交給你和鍾陽整理了嗎?」

「啊,對,我給鍾陽了,我讓鍾陽核對一下數據。」這位同事連忙看向鍾陽。

鍾陽整個人都是稀裡糊塗的,麵上卻極為理直氣壯:「你哪有給我?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沒看見?」

「我真的給你了,我還讓你快點整理,開會的時候要用。你當時答應得好好的!」這位同事言之鑿鑿地說道。

「我真沒看見!我也沒有答應!你別把責任往我頭上推!」鍾陽推開椅子猛然站立。

這些天,她感覺自己時時刻刻都在被烏芽芽針對,脾氣早已臨近一個爆發點。而這位同事的質問像一根導/火/索,徹底引爆了她擠壓在心裡的負能量。

她死死盯著同事,表情凶狠得仿佛會撲上去撕咬對方。

大家沒料到她的反應會如此激烈,竟都愣住了。

鍾陽用拳頭捶打桌麵,理直氣壯地怒吼:「看我乾什麼?我說沒拿就沒拿!誰弄丟的誰去找,關我什麼事?什麼髒水都往我頭上潑,你們當我好欺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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