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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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點叫囂著擁擠進眼睛,我想要伸手去擦,卻屢次無果,隻能拚命睜大酸澀發熱的眸子,試圖讓那抹虛影清晰一些。

透過霪雨霏微,甘霖肆意妄為,將三千香車敲打的扭曲,醜陋,廉價。

無數色彩在灰慘薄霧當中掙紮著失去明艷,我看不真切,在雨裡呆滯站立,渾身透濕。

我想要開口,卻發現喉嚨早就已經嘶啞,伸出手欲抓粗布一角,卻什麼也碰不到。殘破的輪廓緩緩清晰又模糊,模糊又清晰,如此反復數次周而復始,實則還是什麼也看不明白。在抽象畫麵當中,還能夠勉勉強強在那幾瞬辨析出來的,就是娘留有餘溫的臉頰上,逐漸淡去的笑容。

枯哉黃哉可悲哉,卻淒美甚。

她在磅礴大雨中昂首微笑。

「湘兒,好好照顧自己。」

那是娘第一次下跪,也是最後一次。

「餵,蠢東西,醒了沒有?」

我睜開眼睛,定了定神,眸中的乾澀和席卷而來的睡意提醒著我還需要睡眠。

哪怕……一會兒也好。

我猜想是老嬤嬤見我沒有反應便上來了脾氣,一把拽住我的手腕,整個人被強行拖了起來。我隻感覺渾身都要散架了般的難受。

世人皆道皇室奢華無度,皇子皇女更是生來的福氣,眾星捧月,金枝玉葉,吃穿不愁,個個都是生來享福的主兒。可後宮險惡,對於沒有母妃撐月要的皇嗣來說,明哲保身隻能是唯一的選擇。

沒有人數過,父皇到底有多少皇嗣。

楚睢皇濫情風流,已經不是秘密。

娘說,她是在一片湘妃竹下遇到父皇的,那個時候父皇還未登基,是個皇子,受人追殺落魄至此。娘救了他。

娘談到父皇時,經常這樣微微的笑,卻不是大笑,那個神情總是讓我有些不解,因為它更偏向於苦澀。還來不及多想,娘就會急急接上一句話,說父皇來接我們時,肯定會很喜歡湘兒的。

瀟湘是我的名,就是取自門前那片湘妃竹。

言傳有虞二妃者,長娥皇,次女英。二女承事舜於畎畝之中,不以天子之女故而驕盈怠嫚,猶謙謙恭儉,思盡婦道。後,舜死於蒼梧,二妃淚濺碧竹,斑駁一片,死於江湘之間,俗謂之湘君,湘妃竹。

兒時覺得,娘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好,最淵博的人,再多的苦和難都化為她嘴角一抹月彎,從不讓我看見她脆弱模樣,也從不提起為何偷偷望著山下哭泣。我隻暗自曉得,這哭是為了我,我想應該是為我沒有過上公主般榮華富貴的生活。

所以不管怎樣,我從來不怨,隻因娘是真心愛我。

她以為我熟睡以後,黑夜角落當中聲聲泣血的小湘兒又或者是瀟湘兒,讓我也好想沖出去,娘倆兒抱頭痛哭一場。

娘不僅僅同我講有虞二妃。識字念書乃至於武藝,隻要是她會的,她都盡數教了我。

她還說人家都認為女子無需懂得太多,但是隻有學會更多才能幫助娘,不能這樣自甘墮落,被世俗的眼光所束縛,相夫教子不應當是女人的全部。

縱然娘口口聲聲說著父皇念著父皇,他卻從來沒有出現過。

到了後來就再也沒有了音訊。娘在最後幾個月裡也漸漸地不再提他,麵孔上的笑容也越來越淡,而我們住在山上,每天每天,所有的一切都是娘在操勞,直到病倒。

那時候,我就恨極了那個所謂的爹,恨他為什麼不管娘,對我們不聞不問,丟下我們。

難道,當真要我們自生自滅麼?

那天落著大雨,娘牽著我的手下了山,她已經很瘦很瘦,好像被風一吹就要摔倒,可她還是拉住了我,一步一步走得堅定。

我知道娘其實是江湖女子,她再瘦弱依舊可以把我抓的很緊,但她這個時候卻好像傾盡了本就沒有多少的全部氣力不讓我擺脫,卻又似乎怕我被弄疼,若即若離地攙著我,手臂還在顫抖。

兒時的我,還不能理解娘那樣做的原因,隻是沒由來的害怕——事實上直到今天,我也並不能全然明白。

留給我的是刻到骨子裡的恐懼,隨著刺骨的風雨被黑暗吞噬。

「前麵就是你的家了。」

娘這樣說,她的眼神空洞,似乎已經站立不穩,晃晃悠悠,卻依舊把我緊緊地束縛在手裡。

後來的事情我已經記不清了,連夢也都是迷糊一片,隻記得娘來到宮門前跪下,濃重的紅色在雨霧當中翻轉洶湧,在暴雨之中遇見了回宮的父皇。電閃雷鳴當中,我和娘渾身上下被淋得透濕,而父皇卻被鑲金邊的傘包圍著,連雨星都沒有粘上一點。

皇袍在暴雨當中迷了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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