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廣嶺篇(二十)(2 / 2)
「……你不愛她,你本有其他選擇。」慕容軒卻沒有理會他,隻是這般道。
「選擇?」他卻像是聽到什麼天大地笑話一般,笑得岔了氣。「皇上是在宮裡呆久了就不知民間疾苦了?」
他們別無選擇。
「皇上……」景羽合上眸,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說出了這句話:「好好待她,若你愛她,別讓她受傷了。」
受傷嗎?慕容軒低頭又看了她一眼,如今的她已經成為了蛇人的首領蟒女,還需要他嗎?
當那日她提著蛇母的頭顱毫不留情地扔在蛇人堆裡的時候,她冷笑著站在最高的台上睥睨著暴動的蛇人的時候。慕容軒便明白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她了。
底下無數的尖牙利爪撲向了她瘦弱的身軀,她卻報以癲狂地笑聲:「殺我?要有這本事!」
一聲狂笑過後,是血液紛飛的廝殺。她贏了,隻冷冷的扔下一句:「從此以後,汝等隻需知蛇人隻有一個王,那便是吾!強者為王,敢有反抗者,殺。」
她的名號也從那一時傳開了,蟒女霞衣,僅憑一己之力便將整個蛇人端了,並且即刻就令其退去,獸人國不戰而敗。
這個消息很快傳到了廣嶺,所有將士都在歡慶唯有慕容軒愣住了。手中的一卷兵書悄然落地。
不顧常喜的哀求以及穆林宇的麵色,他逃了,從廣嶺的軍營一路尋到了金陵。他已經無暇去顧及自己會不會被人擼去了,他隻想見到那個女子,他想聽她親口回答,可是……
但他趕到的時候已經遲了,她哭得跟一潭爛泥一般可是他不能去安慰她。他隻能安安靜靜地呆在她的身旁,連伸手為她撫去淚水都不行。
「幫孤……照顧一下她。」鬼使神差的,他說出了這句話。沙啞的聲音帶著些許梗塞,景羽不可思議地抬眸望向了慕容軒,後者卻是別過了頭。
「別想太多,她是孤唯一的妻子。她隻能是孤的。」丟下這句話,那個持傘的男人又默然轉身,一步步退了出去,身影漸漸隱去於濃稠的黑夜。
景羽則是慢慢蹲下來,伸手扶起了那個柔軟的身體。他才發現她早已是一身的傷痕,全身冰涼得幾乎是連身上的血液都凍結了。
心痛萬分,他伸手小心翼翼地為她抹去臉上的塵埃,又褪下了自己的外衣緊緊裹在她的身體上。
緊緊擁住就不要再分開了。闊別整整一個春夏秋冬,他緊緊擁住懷裡的人像是要把她揉入自己體內,從此生生世世永不分離。那柔軟的觸感就像會隨時消失一般再次墜入他人的懷中,景羽很害怕他不斷地發抖,把頭埋下抵在她濕漉漉的發中,一路輕口勿著到她的脖頸。
他是如此瘋狂地想要確定她的存在,生怕此時此景隻是他這一年來又多做的一場相同的幻夢。他索要的很多,想要感知她的存在,卻又無比害怕自己的動靜太大,把自己從夢中驚醒。
這樣真實的夢若是真的能存在也好啊。景羽苦笑了幾聲,淚水竟不經意間落下了眼眶。他終究還是醒悟了,鬆開了手奪門而出,徒留下那洞房中一臉驚愕的女子,以及那一室的杯盤狼藉。
那一夜他遇到了慕容軒,他正站在霞衣的身旁。他知道他就是那日大殿上的廣嶺帝慕容軒,他上前去,他想要為自己再爭取一把。他去祈求他的成全,他相信金石為開。
但他不肯成全。
他隻問了一句:「孤待她不若你嗎?孤難道愛得比你少嗎?」
這其實無法比的。慕容軒為霞衣,可舍國棄命。景羽為她,卻肯拋棄尊嚴甘心承受一切痛苦。
「你為何不肯放過她呢?你明明愛的不是她。」景羽痛苦地說,那近在咫尺卻遙隔天涯的距離讓他苦不堪言。
「你又不是孤,又怎知孤不愛?」慕容軒冷笑地反問著。他也不想再在這裡待下去了,隻是抱起霞衣冷冷擱下一句話,「這個,是孤的。也隻能是孤的。」
他走了徒留下一地狼狽的他,本以為把自己活活灌醉就不會太過痛苦,不料醉酒之後卻是連痛苦都不知道該怎麼發泄了。
又是一人喝著悶酒獨望天際圓月,暗自嘲諷,就連這月一年之中至少還能圓上一輪,而人卻是窮奇一生百年光陰也得不到片刻相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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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了?」再次睜眼已經是在長樂殿,一雙眼睛上下轉了轉,一張熟悉的麵孔映入了眼簾。
慕容軒手持湯藥一臉溫和地看著她,「先把藥喝了吧?」
白瓷碗湊近鼻尖,全然沒有苦藥的刺鼻反而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她垂下眸瞥了一眼瓷碗中的湯,微黃,碗底還沉著些細碎的藥材。
揚眸狐疑地瞥過慕容軒,唇角恰到好處的微勾,巧笑嫣然地依附到男子的身上。「安樂不想吃這些嘛,除非……」
慕容軒一愣,緊接著他便道感到一個涼涼的觸感貼上了他的唇。「唔。」他閉上眼,細細感受著這青澀的親口勿。
「阿軒,人家要吃蜜餞。」霞衣貼在他的耳邊輕輕地吹風,慕容軒果然被他哄得一愣一愣的,連叫下人都不用自己就跑去給她拿了。
看著男子遠去的聲音,霞衣的麵上浮現出一抹嘲諷的表情。這樣才好,也省得她再去編借口了。
「你們也下去吧,本宮乏了。」隨意揮揮手,把身邊伺候的人也趕走了。她這才端起慕容軒的碗,裝模作樣的在鼻尖嗅了嗅,然後……
「啪!」一聲摔得粉碎,而後撿起一塊碎片在額頭上一刻,緊接著便慢慢地倒在了那一地碎瓷片旁。
剛剛被趕出去的宮女們聞聲嚇了一跳,一群人一湧而入。不料一進門,就見她們的皇貴妃娘娘正倒在地上。膽大的走去一看,嚇得半死連忙又退了回來,一群人腿軟一下子跪倒了一片,顫巍巍地蓄著眼淚幾乎想要立刻逃跑。
就在另一邊大殿的回廊,傳來常喜的聲音,「皇上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