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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跑。」
季時嶼真的太喜歡她了,哪裡都喜歡,樣貌喜歡,性格喜歡,說的每一句話他都喜歡,仿佛她是他靈魂缺失的一部分。
他說:「那我是不是得去跟叔叔提親了?」
程焰遲疑片刻,「以後再說吧!他好像對你意見有點大。」
他緊張起來,「嗯?」
程焰無所謂地說:「別緊張,我跟你談,又不是他跟你談。」
季時嶼:「別這樣說,我爭取表現好一點。」
說這些為時尚早,可季時嶼還是希望能盡早獲得程訓之的青睞,甚至於有點後悔,當初在南菏的時候,怎麼沒有表現得好一點。
電梯上行,轉瞬就到了,季時嶼走出去,而後才回過神來,這地方來過沒幾次,每次都不痛快,可現在回憶起來,十多年的時間裡,他來過的次數屈指可數,季恆初逼他來的次數,其實寥寥無幾。
隻是因為太過抗拒,仿佛就變成裡心中的一塊巨石。
這是第一次他這麼平靜地走在去往病房的走廊上。
她的拘留證已經下來了,本來應該是提到公安局暫時拘留調查的,但她身體狀況確實不好,暫時原地看守。
以前季時嶼希望她快點死掉,但現在倒希望她活著,看到眾叛親離,看到自己苦心經營的一切灰飛煙滅,看到自己的下場。
推開門,警察先行一步,兩個人站在周慈慧旁邊,提示季時嶼坐在遠處的椅子上,不要靠太近。
季時嶼身邊也站了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安撫他,「如果覺得不舒服,可以隨時叫停。」
季時嶼點點頭,目光一直落在周慈慧身上,她戴著手銬,腳上也有東西,似乎是怕她逃脫,而事實上她依舊是那副瘦到脫相的樣子,麵容枯槁,仿佛行將就木。
他對她絲毫的感情都沒有,如今連恨意都淡了,知道她會罪有應得便夠了,他隻想把她從生命裡完完整整地剜除,再無瓜葛。
如果可以,他甚至願意抽乾自己的血還給她,不想和她沾染任何關係。
周慈慧看季時嶼的目光卻恨意濃烈,她是在和季恆初婚姻期間發現懷孕的,她從結婚的時候就在計劃了,季恆初是個不錯的男人,如果沒有邵華——愛德華的中文名,或許她會心甘情願嫁給他,但那時她全心全意愛著邵華,他們偶爾會聯係,電話那頭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吸引著她,他多次說遺憾,說兩個人有緣無分。
那時她想,天不賜緣分,她便自己去爭取。
她苦心計劃,從季恆初那裡「偷」了個孩子,她從結婚就開始各種抗拒,但又暗示季恆初,自己不是不喜歡他,隻是暫時沒辦法接受,季恆初便沒有逼她,隨她做想做的事,懷孕後她便借口出去散心,去了國外生了孩子,期間險些露餡。
她在想,這孩子沒有被發現最好,過個兩三年,就說自己實在和季恆初不合適離婚,到那時候,家裡便沒人再說什麼了,如果被發現了,也自有說法。
她單是為了和邵華在一起,就使盡了手段,耍盡了心眼,最開始去找他的時候,滿心以為自己和他苦心甘來,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可最後才發現,她隻是跳進了一個火坑。
她跟警察說的話並不全是謊言,她最初確切是受害者,最初她甚至看到季時嶼滿心歡喜,覺得一家三口的幸福日子就要到來了,雖然不是他親生的,但他那麼溫柔,又親自教養了幾年,總會有感情的。
可最後發現都是謊言和欺騙的時候,她的憤怒和不甘如滔天洪水瞬間把她淹沒。
她不願意被他鉗製,也不願意被他玩弄鼓掌,她要做主宰的那個人,她也不是任人揉捏的小白兔。
隻是在變強之前,總是難免犧牲掉自己的憐憫和同情,她隻能從季時嶼開始。
他的生命是他偷來的,也該是她去毀滅,他不該來到這個世上,他的存在似乎在提醒著她的愚蠢。
時隔這麼多年,她仍舊懊悔自己為什麼沒有殺了他。
她怒視著他,「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
季時嶼卻突然笑了下,聽完她的自述,隻覺得荒謬絕倫,他看著她,目光裡都是冰冷和不屑,「你覺得我在乎嗎?」
他追問,「還是你希望我在乎?」
一瞬間他似乎恍然大悟,「你想讓那個男人注意到你,所以苦心孤詣去做這一切,覺得他會因為你的強大而後悔對你的輕視,可是你對她來說,就像空氣一樣可有可無,他逃跑的時候,根本就沒打算帶你,所以你隻能被迫裝受害者自救。你折磨我,卻又希望我依賴你,可我對你隻有恐懼和憤怒,所以你恨我,你覺得你折磨我的時候對我的手下留情是愛我的證據,你希望我可以在被你折磨後,還念著你的好,不計前嫌地去愛你、依靠你,是這樣嗎?」
周慈慧目光陰鷙地看著他。
季時嶼冷笑片刻,「我不需要你的愛,我也從來沒有期望過你的愛,我對你隻有討厭,我看到你隻覺得惡心想吐。反而是你在渴望我的愛和關注,你真可憐,也可悲。」
周慈慧搖頭,目眥欲裂,試圖往前去撕爛他的嘴,卻被人輕易製住,隻能徒勞地扭動著身子,「你胡說,你少自以為是,我怎麼可能。」
季時嶼來的目的就是因為警察說,或許能通過對話,找到她的弱點和突破口,她深知自己已經無力回天,所以拒不配合。
他覺得能引起她情緒這麼大的波動,也算值得了。
他站起了身,臨走前重復了句,「沒有人愛你,也沒有人在乎你。我爸早就不愛你了,這些年靠近你不過就是想找到你犯罪的線索,你能有今天,他也出了一份力,並且深感自豪。周家人也不愛你,你當初裝瘋賣傻,不就是因為家裡人對你隻有厭倦和忽視,他們覺得你咎由自取,照顧你不過是出於血緣關係和對你那點同情,所以你要大肆編造自己是受害者,從那點同情中獲得存在的意義。那男人也不愛你,哪怕你變得再厲害,和他再一樣,他也不愛你,他就是消遣你,甚至因為你那扭曲的愛而心生厭惡,他隻想甩脫你。」
季時嶼在她痛苦的喘息聲中走出了病房,走到走廊拐角處,才按著心髒緩緩蹲下身來,身後警察跟了過來,他擺了下手,「我沒事。」
他隻覺得痛快。
月光從天窗投射進來,季時嶼抬眼看了一眼,窒息感慢慢平復。
他拿出手機想給程焰打個電話,指尖卻在顫抖,怎麼也按不準按鍵,他頹然扔了手機,就地坐在原地,有些無奈地靠坐在牆角,對自己有些失望。
身後響來腳步聲,他沒有回頭,隻是疲倦重復了句,「我沒事,緩一會兒就好,你們去忙吧,我一會兒自己回去。」
他以為是警察。
腳步聲漸近,程焰跑著過來的,因為跑得太著急,月匈口尚在不可抑製地喘著,她按著膝蓋緩了口氣,然後跪在地上抱住了他。
她看到手機屏幕上他按了一半的數字,輕輕把下頜抵在他肩上,聲音落在他耳邊,「你在找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