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1 / 2)
馬車一直駛到了青城郊外,沈不渡走下車來,隻見四周植滿了高大的鳳凰木,葉如鳳凰羽,花若丹鳳冠,處處都是火紅一片,絢爛的幾乎要點燃人的視線。
在層層鳳凰木的掩映後,有一幢精致的二層小樓,領路的人對沈不渡道:「我家主人在樓中等您,沈公子請隨我來吧。」
二人繞過一片火紅的花木,眼前視野突然開闊,原來在樓前還有一大片湖泊,清澈碧綠,波光粼粼,倒映著鳳凰木的花葉,美的好似天界仙池。
沈不渡不禁想起,他第一次遇見鳳策,就是在這樣的一方碧湖前。
他當時需要金絲魚的魚鱗作為煉器材料,而金絲魚聽說隻能在上靈界的翠湖找到,且數量極其稀少,能不能碰見全憑運氣。沈不渡到翠湖時,發現也有人坐在湖邊上釣魚,那人一身金紋紅衣,氣質卓然,即使坐在輪椅中,雙腿似乎有疾,亦能看出絕非等閒之輩。
沈不渡也在湖邊坐下來,拿出漁具開始釣魚。
翠湖靈氣十足,有許多珍稀物種棲息在此,使用靈力會對環境造成驚擾和破壞,因此修士若想要翠湖裡的魚,隻能采用這種最原始的方式。
但就像沈不渡沒耐心挑魚刺一樣,他更沒耐心一動不動的坐著釣魚,待了沒一會兒就覺得枯燥,一邊手賤的開始轉魚竿,一邊轉頭去看先前那位兄台,卻發現對方坐姿依然端正,周身氣息平靜安然,似乎全神貫注地注視著湖麵,不焦不燥地等待魚兒上鈎。
沈不渡肅然起敬。
看看人家,年紀輕輕卻有這般定力,實在是令人慚愧!
於是他轉回頭,耐著性子繼續釣魚。
堅持了一會兒,他實在是閒得無聊,又忍不住扭頭去看人家,發現對方仍是一絲不苟的模樣,正想贊嘆,卻發現對方湖裡的浮漂已經開始上下晃動了,那人卻仍一動不動,完全沒反應的模樣。
沈不渡又等了一會兒,眼見那魚要把餌吃完跑了,終於忍不住開口提醒:「兄台,你魚上鈎了!」
直到這時沈不渡才發現,那位兄台原來是閉著眼睛的,被他一喊才有些茫然的清醒過來,再去提竿卻已經晚了。
沈不渡忍不住笑出聲來,起身走過去打趣道:「我還尋思著你定力怎麼這麼好,原來竟是在打盹!」
那紅衣男子抬起頭,一雙眸子在陽光底下呈現漂亮奇異的暗金色,他也搖頭笑了笑,苦惱道:「沒辦法,太無聊了,如果不是要用金絲魚煉器,我也不想來這一趟。」
咦,原來還是個同行中人?
沈不渡來了興趣,把自己的魚竿拖過來,自然熟地坐在對方旁邊,一邊釣魚一邊閒聊:「兄台也是個煉器師?」
那人笑著點頭:「隨便煉煉以自娛罷了,不值一提。」
可通過交談,沈不渡卻發現這人實在是太謙虛了。
這絕不是「不值一提」的水平,對方在煉器上的見解和造詣,許多地方讓沈不渡聽了都感到驚訝,甚至會油然生出欽佩之意。
而且不隻是煉器,在其他方麵,無論是修行,醫術,陣法等等,對方言談之間皆從容熟悉,短短幾句話就能切中要害,顯然並非故作淵博,而是真正的行家。
沈不渡已經許久沒有如此暢快地和人交流過了。
他的身邊雖然從不缺優異人才,但甚少有人能達到沈不渡的高度,而且在絕大多數時間裡,沈不渡都是教導、輸出的那一方,很少有人能站在和他相同的位置,同他平等地交流分享思想。
可現在,沈不渡覺得自己遇到了。
看對方的神色,亦是如此。
相談甚歡時,沈不渡眼尖的看見對方的浮漂又動了,連忙提醒,對方這次看準機會猛地拔竿,一隻金燦燦的魚擺著尾巴被釣出了湖麵!
竟恰好是金絲魚!
沈不渡忍不住笑道:「兄台好手氣!」
對方笑著將魚提上岸,還未說話,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湖水一陣盪漾,又一條金絲魚飛躍而出,一下子蹦上了岸,落在先前那條金絲魚旁邊。這條魚比先前那條要大一倍,躺在岸邊上,眼裡竟然滾下了一滴淚。
沈不渡與那人俱是一愣。
尋常的魚是不會流淚的,不知是金絲魚生有靈智,還是因為先前被釣上來的那條魚是這條雌魚孩子的緣故。
沈不渡看著靠在一起的兩條魚,猶豫了一下對紅衣男子道:「唔……我那裡還有些上好的煉器材料,不然兄台把它們放回去吧,瞧著怪可憐的。」
紅衣男子看著他笑了笑:「沈仙尊果然如傳聞中所說,是個性情中人。」
他彎月要將兩尾金絲魚輕輕拋回湖中,道:「魚再珍貴,又怎能和知己相比?策自然樂意從命。」
沈不渡也笑眯眯地拱了拱手:「那就多謝飛鳳閣主了。」
就像他們並未互通姓名,卻能默契地明白對方的身份一樣;很多時候他們不用說話,僅用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想法。
知音難覓,知己難求,沈不渡常覺得此生能遇上鳳策,是他很大的幸運。
領路人把沈不渡帶到小樓門口就退下了,沈不渡進了樓,順著木梯上來二層,果見窗前有一長身玉立的身影,聽到動靜回過頭來,暗金的眸子霎時明亮了幾分,笑著喚:「阿渡!」
沈不渡說不清此時是驚訝多還是驚喜更多,他大步走上前,打量了鳳策一圈,喜不自勝問:「你的腿好了?」
他上輩子身死前,鳳策的雙腿還是不利於行,要一直坐在輪椅上。沈不渡知道這傷是對方年幼時在一場災禍中所致,他曾想盡辦法想讓鳳策站起來,並非出於憐憫亦或同情,因為知道對方不需要這些。
他隻是單純的希望自己的摯友能有一副健全的身體,覺得像對方那樣絢爛的生命,不該被禁錮在一方小小的輪椅中。
可他們失敗過許多次,連沈不渡都不免失落,鳳策卻反過來安慰他,說自己早已習慣,就算不能用腿走路,這世上也沒有他去不得的地方。
雖事實確是如此,沈不渡還是不免遺憾。如今看到對方身體痊愈,他自然欣喜至極,簡直比自己死而復生還要高興許多倍。
「是。」鳳策笑著點頭,目光一寸一寸,細細的描摹著他的麵容。
「換了一張臉,比不上原先英俊,湊合著看吧。」沈不渡厚顏無恥道,又連忙追問,「怎麼治好的?平時走路會痛嗎?你不會用了什麼危險的法子吧?」
鳳策眼中笑意加深。這個人,總是一眼就能將自己猜透。
他生平最厭旁人不自量力的揣測,可隻有眼前這個人,他甘之如飴。
他沒有隱瞞,直言道:「嗯,確實用了一點禁術。」
這禁術讓他在雙腿復原的最初一個月,每走一步都像走在鋒利的刀尖上,雙腿的每一寸肌肉、每一道血管無時無刻都像被生生割斷再縫合,沒有盡頭的循環往復;除此之外,他還要付出至少二十年陽壽的代價。
這個禁術他早就知道,但出於一些顧慮,一直沒有用。
直到沈不渡死後。
所有顧慮在那一刻再也不復存在,鳳策從未如此失去理智而又無比理智,他清醒的知道自己唯一的念頭,就是盡快的找到那個人,讓他回來。
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
沈不渡的神色果然變了,臉色難看道:「為何要如此冒然的動用禁術?二十年陽壽是開玩笑的嗎?我說鳳策你真是——」
「沒關係,我不想再等了。」鳳策輕聲打斷他,溫柔地握住了他的手。
「因為隻有站起來,」他認真注視著沈不渡的眼睛,「我才能真正的和阿渡比肩。」
——從而成為這個世上,唯一能同你相配的那個人。
——
青城客棧,二樓房間裡,真善宗六個人圍著桌子,一臉莊重地看著六張金光閃閃的書院邀請函。
「天下第一書院唉,」宋易凡嘆了口氣,「總覺得自己在做夢。」
其他人魂不守舍的跟著點頭。
其實對他們而言,能離開北荒,有書院上就已經十分心滿意足了,但沒想到竟然能去上靈界的白鹿溪書院就讀,這簡直驚喜過了頭,讓他們有些惶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