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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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短短幾息,薑姝麵上的精神氣兒已盡數散去。

垂目低沉的喘咳了幾聲後,才虛弱地抬起頭來喚道,「世子爺。」

範伸總共見了薑姝三回。

印象最深的,當屬跟前這張驚慌失措的巴掌臉。

錯不了。

確實是他剛訂親的病秧子未婚妻。

如此,便免不得去回想一番今日薑老夫人的話,「今兒是世子爺生辰,按理說那丫頭該親自來一趟,誰知昨夜受了些涼,今早發熱,沒走成」

範伸挑起的眉目,半晌沒落下來。

身旁的韓焦先走了過去。

韓淩也沒料到會被當吃場抓包,心虛地喚了一聲,「兄長。」一隻手拽了拽薑姝身後的衣角,壓低了聲音道,「別忘了,亥時」

韓焦走到了跟前,禮貌地喚了聲,「薑姑娘。」後便冷臉攥住韓淩的胳膊,往外拎去。

身後一幫子大理寺的人,盡都啞了聲。

韓焦那一聲「薑姑娘」再明白不過。

當初範伸是如何向薑家提的親,長安人皆知,大理寺的人自然也知道,一時均收回了目光,斜歪的身子不自覺地都端正了回來。

範伸也慢慢地捋直了撐起的膝蓋。

起身渡步過去,立在薑姝三步之外,又側目看了一眼底下的戲台,才轉過頭來輕聲問她,「來看戲?」

語氣平靜緩和,聽不出任何情緒。

兩人的親事雖轟動了長安城,但實際薑姝從未同他說過一句話。

今日算是頭一回給了她說話的機會。

薑姝低著頭,兩手相握緊緊地掐著手指頭,咬唇搖了搖頭,哀怨地道,「我這身子,哪裡能看戲」

聲音輕柔,隱約還帶了些哽塞。

範伸負於身後的手指頭輕輕敲了敲,並未言語,目光探究著落在她低垂的腦袋上。

薑姝突地又抬起了頭,兩道目光冷不防地碰在了一起。

範伸眼尾幾不可察地一揚。

隻見那張巴掌臉上,兩彎秀眉微蹙,籠著化不開的愁煙,清澈的眸色中,已是淚光點點。

似是這一個抬頭,費了她不小的力氣,嬌喘了幾回後,掏出了袖筒裡的絹帕抵住唇瓣,又才緩慢地開口道,「今日晨起,也不知為何發了熱,韓姑娘憂心便替我尋了一位大夫,約在了這樓裡,誰知人沒見著,倒是被底下那鑼鼓聲給淹沒了」

說著說著,眼眶內那滴搖搖欲墜的淚珠子『啪嗒』一下落了下來,又惹得她慌亂的拿了絹帕去拭,一麵拭著一麵自怨自艾地道,「我就不該做指望,全怨這身子骨不爭氣,還誤了世子爺生辰」

『病』了十來年的人,一身演技早已是千錘百煉,神色之間流露出來的哀愁,自然逼真發自肺腑,瞧不出半點作態。

範伸這才緩緩地移開目光,抬手碰了下鼻尖,「無妨,不必自責。」

不說還好,一說薑姝的神色滿是自怨和愧疚,眼眶漸漸地成了殷紅,「我」

話沒說完整,倒是斷斷續續的喘上了。

範伸沉默片刻,腳尖一轉回頭對眾人撂了一聲,「你們繼續。」說完又招來了嚴二,「備馬車。」

吩咐完了才轉頭看著跟前嬌喘不止的薑姝道,「此處人多嘈雜,你既有病在身,不宜久留,我先且送你回去,若需大夫,明日我派人來府上即可。」

薑姝的喘息聲終於有了停頓。

眸色中一瞬劃過了慌張與愕然,然待抬頭望向範伸時,卻變成了受寵若驚,「有有勞世子爺。」

「應該的。」

她是他爬|牆求來的未婚妻。

送她是應該。

那弦外之音,薑姝似乎也聽明白了,忙地低下頭,拉下了帷帽上的白紗,姿態露出了嬌羞,一步三喘地下了樓。

範伸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走出酒樓時,喉嚨已經有些發癢。

誰知到了馬車內,那低喘聲不僅沒斷,還愈發地密集了起來。

範伸吞咽了幾回喉嚨,終是沒忍住,「可有瞧過大夫了?」

薑姝點頭,「瞧過了。」

「如何說?」

薑姝的喘息稍微頓了頓,聲音有了輕輕地嗚咽,「娘胎裡的毛病,到底是姝兒命淺,世子爺實在不該」

後麵的話薑姝沒說完,兩人都知道是什麼意思。

她是個短命的,範伸不該娶她。

範伸自來討厭女人在他跟前哭,可此時那輕輕的嗚咽聲比起鑽心的喘咳,突地就動聽順耳百倍。

範伸頭一回生了慈悲之心,溫柔地道,「不會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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