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番外三（1 / 2）
年僅八歲的霜落, 食量大的不像話，都是在家中時被餓的。
小姑娘抱著一隻碗口比她臉還大的青瓷碗埋首吃個不停，哼哧哼哧沒一會滿滿的一碗麵就見底了。魏傾把自己跟前那份沒動過的推過去, 柔聲問：「還要嗎？」
小姑娘打了個飽嗝，擦擦嘴：「不要啦。」她這回是真的飽了, 可見魏傾似乎食欲不佳沒動筷子, 望著那份麵就覺得可惜。「你不吃嗎？」
魏傾搖頭。
霜落扌莫扌莫小肚子。哎, 要是她早上少吃一碗飯, 這碗麵就不至於浪費了, 最終他們將麵送給了一個街邊的乞丐。
那乞丐吃人嘴短，拱手說了一大堆吉祥如意的話，還恭維霜落：「官爺的女兒天庭飽滿, 耳白於麵, 更是生了一雙龍鳳之眼, 此乃大大的福相啊。」
女兒……
若是手中有塊抹布, 魏傾估計先把這乞丐的嘴巴堵上, 不過福相什麼的倒還真沒說錯。
哄人的話即便知道是假的霜落也高興, 她拽著魏傾袖子問：「接下來我們去哪裡？」
魏傾也沒有主意。他不知道自己何時會回去，對荊門這地方更是一無所知。因此魏傾將小姑娘抱在懷裡, 問：「我對荊門不熟悉，你來定。」
一聽這話霜落的眼睛就亮了，她沒想到這人伢子還挺好說話的，比起成天琢磨怎麼拿她賺錢的秦媽媽好了不知多少倍。
霜落想回家看看。她被賣半個多月, 也不知阿娘怎麼樣了。病體可有看過郎中，可有錢買藥？當初阿爹把她賣給秦媽媽，就是因為阿娘生病需要錢買藥，因此霜落沒有掙紮, 全程站在一旁看阿爹和秦媽媽討價還價，最後乖乖跟著秦媽媽走了。
她走時依依不舍地回頭，忍下眼淚叮囑：「錢是給阿娘看病的，你不準拿去賭。」
傻乎乎的小姑娘不知道，她那黑心老爹前腳答應的好好的，後腳就將五兩銀子壓在了賭桌上。霜落也知道他什麼德行，因此這些天很憂心。
「我要回家看看阿娘，不過現在還不能去。阿爹每天睡到下午才會出門，我現在回去他又該打餿主意了。說不準會將我第二次賣掉，或者訛你一筆錢。」
魏傾捏她的臉：「小小年紀，怎麼就有如此心思？一點也不像個八歲小孩。」
霜落一把拍掉他的手，無所謂道：「八歲小孩怎麼了，你少看不起八歲小孩，我可是小大人了。」
可不就是個大人麼，哪有小孩子操心這些的。魏傾喉間泛起一股酸澀，他安撫似的拍拍霜落脊背：「聽你的，那現在去哪？」
鑒於霜落也沒有特別好的想法，兩人隻得在大街上瞎轉悠。今日夏至，過了清晨日頭漸漸熱辣起來。湖中荷花開的正盛，粉色的花瓣與碧綠荷葉交相輝映，一眼望去荷塘無邊霎是好看。
荊門的夏天遊湖是有錢人家必備的一項活動，泛舟湖上伸手可采蓮，可戲水，更可一覺睡到傍晚。此時還沒到中午，便見湖麵上漂著稀稀落落幾隻遊船。
紅色的頂兒，靛青的船身，遠遠地從裡頭傳出絲竹聲。魏傾來了興致，「想劃船嗎？」
霜落在他背上使勁點頭，她一直想在夏天劃船冬天堆雪人，可惜每年的夏天冬天她不是被阿爹打的下不了床就是在外奔波，根本不可能有劃船堆雪人的機會。
得到小姑娘肯定的回答，魏傾租了一艘粉色蓮花狀的遊船，他輕輕把小姑娘放到船上，吩咐說：「坐好了。」
起錨前，霜落又看上了岸邊香噴噴的烤豬蹄兒，小姑娘倒是不餓，就是嘴饞。魏傾瞧她一副快流口水的樣子，忍俊不禁跳回岸上給她買了兩隻烤豬蹄，又買了瓜子烤花生等小零嘴。
等他抱著香氣四溢的零嘴回到船上時，小姑娘看他的眼神愈發崇拜了。霜落摩梭著手掌心，「是給我的嗎？」
魏傾笑：「不然呢？船上也沒別的饞鬼了。」他將牛皮紙包好的小零嘴塞到霜落懷中，將人摁在一隻小木凳上坐好，轉身拿起船槳，「坐好，要開船了。」
小船不知不覺劃到湖心，清風徐來碧波盪漾，平靜的湖麵泛起陣陣漣漪。等入了荷花從深處，淡淡的香氣撲鼻而來。
霜落趴在船舷上，不過一會的功夫兩隻豬蹄已經全進了她的肚子。小姑娘剝好花生和瓜子，歪歪扭扭地站起來捧到魏傾跟前：「喏，給你的辛苦費。」
還挺會討好人，魏傾也不客氣放下船槳接過她剝好的花生，揶揄：「你倒是會做人情，用我買的東西給我做辛苦費，挺精呀小丫頭片子。」
霜落笑嘻嘻的趴回船舷上，她吃多了眼下有些撐，需要躺著休息一會。小姑娘人不大，道理卻一套一套的：「你不是要把我買去給你弟弟當童養媳嗎？以後就是一家人啦，不用分那麼清楚。」
她倒是一點不把自己當外人，這就跟自己沾親帶故上了。
船隻順水漂流，已經漂到了湖中荷花最多的地方。霜落躺在船舷邊上，伸出手去玩水，湖水冰冰涼的，在炎熱的夏天很容易上癮。
霜落玩水玩的不亦樂乎，更是伸出半截身子到船舷外，去看荷葉間遊來遊去的小魚。
金的黑的，一條條在荷葉間穿梭，身子靈活她捉不住。還是摘一朵荷花好了，她看中的那朵距離有些遠，伸手的瞬間船竟然左右晃了晃，瀕臨落水之際，一隻大手拎起她的月要將人提回船上。
霜落嚇死了，她可不會浮水，回到船上撫著跳動的心髒半晌都沒緩過來。她怔怔的，忽然腦門上一陣劇痛，是魏傾在她腦門上重重彈了一下。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東西，可長記性了？」
小姑娘扌莫著腦門，訥訥點頭：「記住了。」她看魏傾臉色不好，心想這人怕是生氣了。也是，她是他花銀子買來給弟弟做童養媳的，若死了豈不是人財兩空？
這事若發生在她身上她也生氣。
可霜落還是有點委屈，她低頭撇著嘴，不多時目光裡忽然撞入一朵荷花。粉白的顏色，花瓣全部打開十分嬌艷，是她方才看中的那朵。
見霜落怔愣著不伸手，魏傾便將荷花塞到霜落手中，語氣還是凶巴巴的：「這種蠢事不準再有下回。」
「知道了。」小姑娘乖乖點頭，轉而說：「我長這麼還是頭一回被人送花，你呢？」
魏傾不解：「什麼？」
「你是第一回送花給姑娘嗎？」
別說，還真是。魏傾送過霜落金子，寶石，什麼世間稀奇古怪的好東西都送過，卻唯獨沒送過她新鮮的花朵。
看魏傾點頭，小姑娘驚奇：「咦，都沒送過自己的妻子花嗎？看來你也不是個好夫君呢。」
這就冤枉他了。魏傾辯解說：「我的妻子沒說過喜歡花。」
嘖嘖嘖，小丫頭搖搖頭，一副無奈的模樣：「她沒說過就代表不喜歡了嗎？難道非要她說喜歡你才送？你真笨，哪個姑娘會不喜歡花，這種事情根本不需要說。」
魏傾一聽，好像還真有那麼點道理。
見他沉思，小丫頭愈發囂張：「不信你送她試試，若她不喜歡你來找我算賬。」
「好，我試試。」
二人泛舟至下午，等過了最熱的時候才從船上下來。此時街巷上到處都是叫賣聲，魏傾想起要去看望霜落的娘親……等等，他這是要去見嶽母？
魏傾原本還覺得沒什麼大不了，陪小姑娘回去就回去，此時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要去見的人是霜落的娘親，也就是他的嶽母。
關於霜落的娘親，魏傾並沒有太多印象。從相識到成婚，霜落並沒有說過太多自己家裡的事，若非這回陰差陽錯他見到八歲的霜落，還真不知道妻子以前過的都是什麼樣的日子。
如果另一個世界的霜落能再見到早亡的娘親，想必會在她跟前好好盡孝。身為他的夫君，魏傾便主動擔起了這個責任。
頭一回去見嶽母應該帶什麼，說什麼魏傾還真沒有經驗。不過他在文淵殿處理政事時，倒私底下聽那些老臣說過，女婿去嶽母家都會帶好東西。比如滋補的人參，阿膠，還有名貴的茶……可是，這些東西魏傾都拿不出來。
大魏堂堂天子，頭一回有這麼捉襟見肘的時候。但再拿不出來也得拿，魏傾目光又盯上了霜落背上那隻深藍色的布包。被兩人霍霍小半日，銀子已經花去了將近一百兩，還真得省著點用。
霜落感受到他的視線，警惕地後退幾步，捂緊小包袱說：「不能再花錢了。大騙子，你還說這三百兩都是給我的，你花起來倒不客氣。」
「去看你的娘親，總不能空手去吧。」
霜落想想，似乎也有點道理。不過她說什麼都舍不得再花錢了，小丫頭忽然有了別的主意：「阿娘特別喜歡城西一座園子的蜜桃，她身體還好的時候，每年夏天我們都去摘，自從她生病就沒再吃過了。」
魏傾想想也行，動手摘的似乎更有誠意？於是二人再度出發，朝著城西的桃園去了。
桃園是野生的，高低不一的桃樹錯落一片，形成一處巨大的林子。野生桃樹結出的果實一般小且苦澀，這片桃園卻不同，桃子紅且碩大，一顆顆飽滿的果實林立枝頭，一眼看上去就很有口腹之欲。
霜落也總不知從哪找來一隻竹筐，跨在肩上一蹦一跳著就要上樹。小丫頭個子矮，腿還短，攀爬了幾下硬是沒爬上去。
魏傾笑她：「你下來，我上去摘。」
這丫頭固執的很，搖搖頭十分堅持：「那可不成，我要親手給阿娘摘桃子。阿娘又不是你的娘，吃你摘的桃子算怎麼一回事。」
說罷機靈地伸手向魏傾求助：「抱我上去，我要上樹摘大大的桃子。」